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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这日,是京中贵族子弟们的读诗会,这日一大早,龚上卿府的嫡女龚惜音差人送了拜帖,求着冯葭一起出门,推辞再三,无果,只能跟着去。
诗会安排在京城有名的水都亭,位于整座京城的西南角,庭院深深,里头栽满花木,很是隐蔽,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很有意境,久而久之,这座宝地便成了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之地。
两个人并排往里走,通过九曲长廊时,龚惜音便像只小猫一般蹭在冯葭的手臂上:“阿昭,听说你前些日子在顾家私塾大放异彩,几首诗狠狠打了那个周慕琪的脸!真是解恨!”她最不喜欢周慕琪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了!
冯葭干干笑了两声,将被抱住的手抽了出来:“还行。”
“莫要谦虚嘛!”龚惜音再一次黏了上来,像只蹭痒的猫咪,忽然又道:“阿昭,我发现你真的喜欢这青衣,见你几面你都穿这颜色,为何?”
冯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石青色的长裙,目光微沉。
前世她偏爱青色,因为她偏爱竹。竹之品格,坚忍不拔,高风亮节,即便生长在石缝中也可顽强活下去,她前世以女子身份为官,离经叛道,就和石中生竹一样,夹缝生存。
而她今生喜爱青色,是因为这青提醒着她,灭门之仇,绝不敢忘!
冯葭正要说话,龚惜音抢先一步道:“阿昭,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人里第二个喜青的人!”
冯葭顿了一下:“第二个?第一个是?”
“自然是原大理寺少丞,冯葭,冯大人啊!”
“……”
龚惜音握拳,崇拜状:“我的偶像!”
冯葭嘴角僵硬,开口有些艰难:“啊?你的偶……偶像?”
“对啊!阿昭,你没听过冯大人的名号吗!”龚惜音充满惊奇。
“……略,略有耳闻。”冯葭举拳,对拳干咳两声。
龚惜音叹口气:“冯大人可是我们京中贵女的榜样!大历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吏官!而且完全不靠家中关系!是以吏考第一的成绩进殿试!屡破京中奇案,是圣人亲封的徽城县主!”
“县主啊!那可是正二品!有封地的那种!”龚惜音两眼冒着羡慕的泡泡,崇拜之情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而且当年冯大人作为女子表率,不仅开了女子为官之先河,且当堂对着圣人义正言辞!”
龚惜音咳嗽一声,学腔道:“为何男子能进学,女子做不得!为何男子能入官,封侯拜相,女子却只能在后宅厮杀,虚度光阴?!人生短短数十载,弹指一挥间,冯葭今日就要为全天下女子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此路艰难险阻,荆棘遍地,纵然我伤横累累,粉身碎骨,亦无悔!”
龚惜音大叫一声:“好酷啊!我光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热泪盈眶!正因为冯大人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开明自由!女子们不必待字闺中,可以上学堂,参加科举!也有机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和男子一样出门参加诗会,把酒言欢!”
冯葭微微错愕,她竟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成了那么多女子的榜样,心口微微发热,觉得当年自己的辛苦与努力并未白费,可眼睛却黯淡下去:“可是,她是重犯之女。”
“他父亲贪墨与她又有何关系!”龚惜音撅嘴,“况且我也不认为冯虢大人那般勤政为民之人,会为了银两罔顾百姓!”
“你远在石城恐怕不知道,三年前冯家因贪墨案抄家,偌大个宅院里半点奢侈的摆件都没有,甚至于冯家一家四口吃饭的桌子都是要用书本垫桌脚!这样的清贫之家,你说他贪墨?”
龚惜音微微叹口气:“阿昭!你也身在丞相府,耳濡目染,应该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我想,这冯家定是得罪了什么权贵,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是……”
“可我纵有心帮之也是无力!阿昭你知道吗!就是冯葭灭门的那一晚,沈小将军沈靖四处奔走,甚至在圣人的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要求彻查此案!可也无济于事!说明什么?”
“说明害冯家之人身份比沈将军府还要高!这样的人物,你与她斗就是个死字!”龚惜音连连叹气。
冯葭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住。所以她是对的,就算重生一世又如何?她面对的是谢乾,是驸马,是大历最受宠的公主!一个丞相府嫡女的位置,还是太低!
只有她不断往上爬,将仇人一个一个拉下来,她才有可能,也才有资格!重申冯家贪墨案!还她父兄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