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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六年十月初二,一个很普通的夜晚,金陵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整个城池都被包裹进了寒冬当中,陈留没下雨,但伸手不见五指,乌云遮住了星月,有老人推开窗子,对着寂静的街道叹了口气。
“又要下雪了。”
不咸山和大鲜卑山早在九月的时候就已经白雪皑皑了,目前正处于山脚下的公孙元和虞绍承最有感悟,公孙元不停的咒骂这缺德的天气,他想喝口酒暖暖身子,但碍于军令只能一个劲的给自己灌热水,把发僵的手脚暖和过来了,公孙元才抽出空闲去观察他的同僚。
虞绍承正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给他哥写信。
公孙元:“……”
他才是出身辽西的那个人,虞绍承是地地道道的南边人士,但虞绍承居然一点都不怕冷,外面下着雪,他能只着单衣待在军帐当中,而且还能顺顺利利的提笔写字。
公孙元震撼了,不睡觉、不怕冷、也不想女人,这家伙还是人吗?
公孙元想起听自家小妾说过的事,据说那些世家大族为了诞下能继承宗族的麒麟儿,什么手段都会用,包括提早培养女子、喝乱七八糟的药、在行/房的时候用巫术……虽然多数都不起作用,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虞家没落之前,也垂死挣扎了一把。
这就可以解释虞绍承的种种诡异之处了。
啧,世家真麻烦,生个孩子还这么多流程,看他生孩子多简单,进屋、闭眼、睁眼、走人,九个月之后,孩子就出来了。
……
下大雪,契丹人出不来,他们这些镇北军也进不去,耗在这干坐着也怪无聊的,看看已经开始写第四篇的虞绍承,公孙元默了默,干脆也坐到桌子边上,从虞绍承那里拿了两张纸。
同样提起笔,公孙元想想他要写给谁,陈留?不不,容易引起家庭矛盾;朔方?罢了,无缘无故写信是会被大王臭骂一顿的。
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写下了原百福的名字。
大王拆了左军,原百福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比以前沉默了许多,都是好兄弟,公孙元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就对大王生了嫌隙,况且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因为大王已经越发有个大王的样子了,君君臣臣,他们也该看开一些才是。
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呢,就说他自己,娶了媳妇以后不也是和这些兄弟厮混的时间少了,分分合合都是常事,只要大王本性没变就好了,他终归还是惦记着自己这些老弟兄的。
对着信纸发愁半天,公孙元写了几句话上去,这就算是写完了,又一刻钟过去,虞绍承也写完了,公孙元看着卫兵拿走了自己写的信、还有虞绍承写的书。
公孙元:“……”
幸亏他没这样一个弟弟,不然他一定会天天暴打他。
啰啰嗦嗦,成何体统!又不是写给情郎!
…………
卫兵出去以后,把其中一封给了另一个人,两人分头奔驰,一个向西,一个向
南。
马蹄飞速踏下又飞速跃起,踩烂了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地,蓬松的雪花被狠狠践踏,等到再飞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肮脏的泥水。
雪夜正在侵蚀这片大地,银装素裹只是时间的问题,无论或早或晚,没有一人能幸免,而人们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危机的来临,只有零星几个人预感到了凛冽的北风,但预感到了又有什么用,马蹄不在意它践踏了哪一片雪花,天灾也不在意它压垮了哪一粒尘埃。
*
孙仁栾的回信到了梓潼,申养锐看完以后,斟酌了一会儿,然后才让人把原百福请来,孙仁栾因为写的特别急,信里的措辞不是非常完美,于是申养锐给他修缮了一下,主要是照顾原百福的自尊心,不能让他误以为南雍看不起他。
虽然他们确实看不起,但原百福不能知道这件事。
至于孙仁栾的决策,申养锐甚至觉得他太大方了,原百福常年跟随在屈云灭左右,在中原大地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许多功劳当中都有他的身影。但人人都知道,屈云灭参加或是创造过的战役里,屈云灭自己就占功劳的九成,其余将领不过是跟着捡漏罢了,细想起来,这位原将军那么多年,仿佛根本没打过什么漂亮的战役。
他经常给屈云灭打扫战场,做善后工作,以及替他跑腿,这些都算不得战功啊。
给这种人封侯,甚至还夸下海口要封王,申养锐作为南雍的大将军,自然会感到有些不爽,但他也知道孙仁栾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原百福自带很多兵。
这些兵若真的都能留在南雍,不说能让南雍和镇北王的地位彻底翻盘,至少能让南雍再多喘几口气。
而四大部将之一反叛到了他们雍朝人手里,也能杀杀镇北王的威风,若利用得当,就此瓦解了镇北军,让镇北王彻底没落下去,也未可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