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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文人大家自视甚高,珍重笔墨,从不轻易给人留字匾,即使留了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号。聪明如李牧,怎会不懂杜老先生的心意。

他就一平头百姓,也就被老颜和老杜高看了一眼,别无所恃,如何能斗得过陶家,但有了这牌匾,至少陶家不能强来。

心里忽然热气腾腾,嘴皮一松,“谢先生赐字,要不每册书再减五十钱吧。”

说完就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老杜提杖就打,他躲闪不及,屁股上狠狠挨了一下。“一身的铜臭味,离老夫远些,莫要污了老夫鼻喉。一册一百钱,共计一万册,月内印完,不然老夫拆了你这院子。”

三倍的利,忽然就少了两倍,李牧只能怪自己嘴贱,知道没了讨价的余地,揉着心窝子接了下来,还得笑脸把人送出去,这都什么事!

刚出李家没多远,杜老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让杜净之看的胆战心惊,爷爷今日怎地忽骂忽笑,他可十分看重礼数的,除了在学堂上,平日里从不骂人,难道是回光返照了!

“净儿,是不是很惊讶?爷爷今日的言行有悖往日,让你看不懂?这是你的缺处,要多学着点,一番闹骂,少了三倍的出头,划算至极,你为人诚恳,这是好事,但心眼通直,却容易吃亏。

早些年,我一直以为依靠孔学就能定民心,安天下,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太离谱。隋末天下大乱,河南有王世充,河北有窦建德,山西有李渊,还有李密等不知名的宵小之辈,这些人都出自大学,常年被儒学浸染,但杀起人来却又最狠。蝗灾来临的时候,我从山东孔庙拜祭回来,路过河北,当初窦建德几十万大军被李家军打败,死伤大数,多少女儿没了丈夫,又有多少幼儿没了爹爹,到处都盘桓着寡妇村,连路边的乞丐都能娶十几房妻妾,饿殍遍野,我亲眼看到有人食人肉,竟无语凝噎,难道要走过去对他说,不学礼,无以立!

那一刻他们已经跟山林里的野兽无异。回到洛阳我就闭门一年,这一年想通了很多事,儒学可用,但不能成为国之根本,我读了管仲的战国策,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提倡优先发展工商业,富国强兵,虽然跟儒学相悖,却分和时宜,尤其跟李牧那小子的师教很像。

若今日没来他家,你会知道印制一册书的本钱有这么低吗?那日在颜府,他说能够发明一种新的耕具,将耕种效率提高几倍,我一直在等着,等他成功了,就带着土豆和耕具亲近拜见陛下,求陛下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允许他开办书院,深研技艺,为百姓造福,为大唐造福。”

……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话一点也不假。

连续几天,李牧都在为老杜的压榨痛心疾首,知道张勋惊喜着过来通报说书局里的书已经售罄,而且预定的人排起了长队。

赶忙到书店查看,我勒个去,书店门口排起了长龙,往日的集市现在已经冷清清,万巷皆空,全都聚集在瀚林书局门口,等着买书。

挤进去一看,大家买的都是启蒙拼音和三字经。有三种书李牧交代过,只卖五十文钱,拼音,算术和三字经。

三本书都是蒙学用的,他不愿拿来赚钱。三字经是阉割版的,只敢写到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国乃改,这几句要是加上去,明日小命就没了,还得凌迟,谁也救不了。

望子成龙,哪个朝代的父母都不例外,只是这时候可没有义务教育,因为家贫,买不起书,也请不起先生,造成了穷人恒穷,富人愈富的局面。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本启蒙书只卖五十文钱,通俗易懂,而且书局里有先生教你拼音,学会了拼音,其他都会了,三字经可是带注音的。

可惜李牧还是高兴不起来,来的人都是买拼音和三字经的,那本启蒙算术却无人问及,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就像后世满大街充斥的舞蹈班,美术班,音乐班,数理化少的可怜,即便有也只是一门心思提分用的,没有人去培养兴趣。

屠呦呦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前有谁知道她的名号,但范爷,周董,房少,柯震东之辈倒是耳熟能详,跟谁谈过恋爱,什么时候分的,甚至连生日都能谨记于心,收入屠阿姨更是拍马不及。

1990年美国枪王尤金·斯通纳邀请俄罗斯枪王卡拉什尼科夫相聚,两人一个发明了M4步枪,一个发明了AK47,可悲的是斯通纳已是亿万富翁,而尼科夫贫困的连飞机票都买不起。

两个枪王的命运无形中也寓意了两个国家的命运,一个成了唯一的超级大国,一个却经济崩盘。可悲的是中国也在走这种老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口号喊的倒是响亮!

一狠心,书老子免费送!

只要买了启蒙拼音和三字经,算术免费送!

听了自己少爷的话,张勋脸瞬间黑了下来,两本启蒙书本来的利就很薄,一本不到十文钱,若是再白送一本算术,那可真的是一分钱不赚了,甚至还赔钱。

可惜,他的阻止没有用,李牧站在书局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弟兄姐们,为了感谢大家对书局的支持,只要买了拼音和三字经的,另外免费送一本算术,每日四时,只要不刮风下雨,我家西边的平地上都有人教习拼音和算学,大家可以免费来听。”

一席话惊起千层浪,这就菩萨转世啊!排队的群众纷纷拜谢,差点让李牧折腰,既不是父母官,又不是先生,这大礼可承受不起。

把一干百姓叫起来以后,就借口回去督导印书,溜之大吉。

他才走,门口就开来一辆马车,一个锦衣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如龙的长队道,“这就是瀚林书局?口气不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