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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先祖,是法家集大成者,声誉卓著,只比圣人稍逊。

只是后人不肖,百年来,韩氏清洗了无数世家大族,手上沾染无数鲜血,凶威赫赫,声名狼藉。如今提起法家韩氏一脉,多是“朝廷忠犬、抄家酷吏”的评价。

如蔺氏后人这般针对韩氏的血亲复仇,也从未断绝。

“知我罪我,其唯春秋。”韩九看着刺客,并无多少仇恨和快意,反而沉声道:“这是我韩氏一门的道,你怒也好恨也罢,与我无碍。”

“呸!昏君走狗,真辱没尔等先祖!”蔺氏后人也是吐口唾沫,满是悲愤不屑:“我家祖上,殚精竭虑,中兴武国,又有何罪?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的把戏罢了!”

韩九并不发怒,沉默一下,看着跪在地上神情悲愤的蔺氏后人,竟然是摆出学宫论辩的架势,认真说道:“法家之道,以法定律令、以术辨忠奸、以势慑万民,是刑道,是杀道,更是治国之道。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故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大势。当年你家先祖变法,革新天下,也必须仰仗陛下大势……”

府衙之中,气氛有些怪异。

本来是当街刺杀事件,没想到受害人和凶手却一本正经的辩论起来。

夏玄倒是听得饶有兴致。

法家之道,源自道家,其“以刑止刑”的思想,又和兵家“以杀止杀”类同。

刺客也是大儒后人,饱读诗书,对世仇学说也熟悉的很,张口就说道:“以你先祖所言,儒为五蠹之首,当杀之。你拜入学宫,岂不是认贼作父,有悖法家之道。”

其他几位学宫弟子,纷纷呵斥。

只有夏玄、夏谦乐得看热闹。

法家之道,讲求去“五蠹”,防“八奸”。

儒,即为五蠹之首。

只是如今武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社稷学宫执掌天下教化。

法家真要去灭绝儒家,才是自寻死路。

韩九世家出身,又拜在学宫执令门下,岂会被这三言两语挫败,淡淡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蔺氏后人哈哈大笑,大声道:“巧言令色,说到底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韩九失笑一声,摇头道道:“也是,我又何必与你多费口舌,左右你也活不过三天。”

说完,又看向夏谦,淡淡道:“听闻少城主精通刑名。我等身为学宫巡查,正可一看幽州刑诉。”

夏谦轻笑一声,看向蔺氏后人。

蔺氏后人冷笑一声,拱手道:“不敢劳烦少城主,某自己了断!”看向韩九,大声道:“我蔺氏一族,终有一天会沉冤昭雪!”

说完,单掌拍在自己额头,倒地而亡。

夏玄走上前去弯腰探探鼻息,回头说道:“真死了。”

“死了就死了。”夏谦并不在意,看着学宫弟子问:“韩兄,诸位,这个交代你们可还满意?”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开开心心去逛青楼,却被夏谦一个下马威搞得不欢而散。

闲游花坊,又莫名遇到刺客。

好不容易抓到刺客,到了府衙,又牵出韩家与蔺家的血仇,还被迫听了一通法道辩论。

最后,刺客自杀了。

这简直让学宫众人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韩九看着刺客的尸体,面无表情,目光灼灼,冷声道:“我在京城就听闻,武国世家,夏氏第一。本来我还不甚理解,如今总算明白。似这等蔺氏余孽,刺杀不成,却不逃不躲,到了府衙还自承来历,主动自杀。此间种种,大概是不想让牵累夏家。这等事情,放眼天下,我也只在幽州见过!”

其余学宫子弟,表情神异,有些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似乎又很有道理。

“韩兄想太多了。”夏谦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吩咐府衙的小吏:“死者为大,将他埋到城外去吧。”

韩九默不成声,拱手道:“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