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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湛复又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挪过去。
崔沁今日打扮极为素净,只因来赴宴,才在发髻上插了一支银鎏金的宝蓝镶嵌玉兰花的珠钗,晶莹剔透的耳垂上缀着一对米粒南珠耳坠,极为素雅。
崔沁近来时常出入人前,有意打扮地低调来遮住几分容色。
她的明媚聚在眸眼深处,不细细琢磨还瞧不出来。
陆云湛一手负后,唇角覆着清润的笑,凝望她不曾挪眼半分。
无论是曲江园那日墨洒青山的浑然天成,还是今日行云流水的瑰丽秋光,抑或是那张姝艳明秀的脸,都让陆云湛如痴如醉,以至怦然心动。
可偏偏,他们一个是尊贵的侯府世子,一个是崔家远房落魄的孤女,身份天差地别。
他的心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那汩酸酸涩涩,患得患失的情绪缓缓渗入进去,将他胸膛几乎胀满,他一时怔立在那里,默然不语。
直到柳朝天打帘进来,一眼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耸肩将他撞了撞,在他耳边低声警告,
“别人看画,你却盯着人瞧,小心被骂登徒子!”
陆云湛如被冷水浇醒,蓦地垂下眸,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咬了咬唇,掩下心间千头万绪,侧头望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朝天鄙夷哼了几声,走到前方踮着脚去瞧崔沁作画,
整整一个时辰,暖阁内的看客只增不减,人人轻言细语,不敢喧哗。
待崔沁画就,云碧小心翼翼将画卷展于原画之下,众人上前围观。
起先是惊艳崔沁画技之高超,一眼竟然分辨不出哪是原画,哪是临摹。
到后来不知谁起意,一寸一寸去比对,试图找到两幅画蛛丝马迹的不同。
暖阁内欢声笑语相叠,经久不息。
天色渐晚,客人依次离开,崔沁将陆云湛的原画给卷好收起,郑重递于他手中,
“多谢世子圆了我的夙愿。”
“应该的。”陆云湛已恢复如常,只眸眼深处依旧缀着少许春光,
“崔娘子,敢问这两幅画如何分辨真假?”
崔沁见陆云湛神色认真,不由失笑,转身指了指自己那画卷左下树丛,只见那条蜿蜒入林海深处的石径上散落几片枫叶,崔沁指着其中一枚枫叶道,
“我将落款刻在这里!”
陆云湛探头一瞧,分辨出那枫叶上歪歪斜斜写下“沅沅”二字,不由愣神。
她小名叫沅沅?
心里莫名流淌几分躁动,陆云湛不自然地笑了笑,直起身子朝她施了一礼,
“受教了。”
随后在柳朝天百般催促下,匆匆离开。
除夕将至,一场大雪将京城装点成冰雪世界。
燕雀山前的广坪上被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皑皑无暇,光洁似皎月,便是鸟儿都不曾掠过,恰恰附近的幼童发现了这块瑰宝,三三两两齐齐甬至此处,抓着雪团儿相互扔砸,须臾,那一望无垠的广坪便是凌乱不堪,不忍入目。
崔沁被巧姐儿和云碧簇拥着来山门前赏雪,不料那满坪的雪已被破坏殆尽,巧姐儿气得跳出去,与那帮小孩争辩,争辩不成,反倒是被玉雪可爱的小娃给扔了几个雪团子,巧姐儿被砸中了鼻子,鼻头泛红,疼得厉害,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云碧在一旁怂恿着她,“你哭什么,砸回去啊,快去,我们姑娘身边可不要吃亏的人!”
巧姐儿闻言擦干眼泪,将鼻涕往袖子上一揩,抓起雪团,凶巴巴冲了过去。
顷刻间,孩子们在苍天皓雪里滚作一团。
崔沁被那片欢声笑语给感染,迎着西垂的斜阳笑靥如花。
与此同时,京城南门口,数辆囚车载着几位瞧不清模样,浑身血污的白囚,沿着朱雀大街缓缓朝大理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