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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景禄一眼就看到了姜望——

这位差点在中域登顶的真君,此刻青衫染血,沾了许多秽污。但却毫不在意,眼神宁定地看着天下英雄,以身作脊,撑着福允钦,也撑起了水族。

“治水大会那边,你在关注么?”景天子负手在书桌前,目不转睛,淡声问道。

“这位新晋真君,做了好些大事!”姬景禄苦笑一声:“臣很难不去关注。”

说起“新晋真君”,他也算是一位。

比姜望证道也没早太多。

爵封景国玳山王,接替于阙执掌斗厄强军,也算是有几分动静!

但跟姜望所做的这些大事比起来,实在距离悬殊。

“逼燕春回绕道,斩下人魔之名。现在又引天海镇长河,接续人皇伟业。”景天子目光深邃:“若非孑然一身,不曾建府。朕险些以为,又出一个熊义祯。”

当初熊义祯也是享名现世,素有德望。做下许多大事,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一朝举旗,天下响应。

不过早在举旗之前,熊义祯手下就掌握着许多势力。什么钱庄、客栈、赌场、酒楼,庄园林场,一应都有,是南域有名的豪强。

姜望却是一直都独来独往,顶多三五个好友结伴,白玉京酒楼还真只能算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若非孑然一身——”姬景禄道:“台上恐不能容他。”

姜望如果是哪家势力的代表,在台上绝不能如此理直气壮。不仅景国不能容他,哪怕齐楚,也会逐他下台。

他不太明白的是,“治水大会”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何以天子竟在这里反复观看当时情景?

这位陛下……是在关注什么?在审视谁?

景天子悠然道:“你觉得他是不是有些急切?”

姬景禄没听明白,或者说他非常谨慎:“陛下指的是?”

景天子道:“明明是公认的现世第一天骄,明明有资格等待,时间永远眷顾这样的天才。但他甫成真君,就东走西逐,忙得不可开交。证道才一季,像是要干完一万年的事情……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就像围猎燕春回一事,姜望完全可以等到更强的时候再动手。燕春回长期都在那里,并没有动弹的意思。这次惊出无回谷,逼其放弃手下人魔,短期来看是做了好事,但对姜望自己,几乎是平白竖一大敌,不很明智。

再如水族事,倘若有心变革现状,如何不能徐徐图之?

也就是这次治水大会,诸方各有各的心思,才给了他腾挪的空间。要是换在格局稳定的时候,他哪怕把血都流干了,也根本掀不起风浪来。历史上撞死在铜墙铁壁上的真君,还少了么?

姬景禄想了想,说道:“或许他只是不想再留遗憾了。”

“在我们的一生中,肯定都有想言而不能言的时刻,都有想要把握却不得不放手的那些选择。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遗憾。一朝有权有力,就难免想要抓住点什么。”景天子把目光从长河移开,看向自己的玳山王:“景禄,你呢?”

姬景禄一时屏息。

“治水大会”已经有了一个阶段性的结果。

六大霸国合议一处,就是洪流。

人道洪流,滚滚向前。天下之人,无不被裹挟其中。

姜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潮的方向。

长河龙君以死当罪,也止于身死。

天下水族,不受其殃。

古老盟约重新被摆出来,拂去尘埃,供在高台。

水族的贡献得到认可,水族的地位再一次被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