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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中楚重孝的传统下,皇帝祭祖孝母的德行,在京城中得到百姓的称赞,但别的地区的人知不知道此番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楚言能在这时候将此事利用并安加在自己身上,且将萧政晔奉承的如此精妙,他是京城人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但皇帝的一声类似感叹的话,却是让楚言不知该不该接话了,只恭敬的垂眸听着。
不想萧政晔真的没有再说下去,淡淡地将视线落在周恒身上。
前两人回答问题的时候,这年轻人跪坐着,腰杆却挺得笔直,一颗白玉雕出的青竹似的。瞧着样貌,倒也是比那二人顺眼些,恭谨淡然的很。
萧政晔右手轻轻敲在龙椅上,打量着安静垂眸的周恒。
这孩子,这样坐着,倒像是以前的明钰了……
不知,他能给出什么答案呢?
周恒安静等着,皇上既是不再与楚言说什么,现在定是在看着自己。他缓缓将呼吸捋顺,轻抿了唇,将一切杂念压下。等着皇帝叫他。
“周恒,你来说说吧!”
“是。”周恒将长袖一举,颔首答话。
“草民若中状元,依我朝官例,该进翰林院编修。此职当在京中久居。草民将先吩咐随从,在京中买一处院子,并让其将一应事物准备齐全。此时间里,草民将回到梁城周家村的家中,将村中一应事务嘱咐妥当,带妻儿兄妹,一起归京。再行其他事宜。”
萧政晔怔然,这样简单的事,对一个在小山村出身的学子,当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他却没在周恒脸上看到一点对前景的憧憬,而只是在回答一个问题而已。
萧政晔敲在龙椅上的手停了一下,紧紧盯着周恒一派风轻云淡的脸,看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两侧的官员也都看着这个俊朗的年轻人,有人摇头有人点头,总之是看好的和不看好的各占一半。
张之谦默默抚着自个儿的胡须。这个人他在张文义身边见过,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见到自己,也是像其他学子一样,崇敬且请教学问,言谈举止皆是温和。
今儿到了金銮殿倒也不见太大的心情起伏。不过,他说的也太简单了些,未免有些大题小做。依自己对皇帝的了解,他要么将此人弃之不理,要么,就是一阵究问……
不知……皇帝好不好看这人。
张之谦心里探究的时候,周恒腰杆依旧笔直挺拔,匀称的身姿玉雕一般,衣上浅浅的图案花纹在金光闪闪的殿中,似乎不断变换着形状,一层一层的起着波澜。
萧政晔似注意到这细节,挑眉盯着他身上一处云锦图案。片刻,不知是鼎中香烟升起缭绕之故,还是有四方的金光闪烁之故。那团云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散成了一只蓬着硕大尾巴的银狐,银狐腾跃,忽又成了锦云。
萧政晔摩挲着龙椅扶手,京中名贵丝锦蚕缎中,不是没有可幻化的明丝金绣,但周恒也说了,他是小村子里的人,怎会有如此衣料?
萧政晔正出神想着,地上跪坐着的周恒突然一个恭谨行礼,将他的视线撩动起来。
“皇上,草民之最大心愿,便是将自己的家庭经营的和乐美好,妻子无忧,兄妹自由发展,家中仆役能得以人的尊重。”
“草民进京赶考时,家中稚儿刚过满月,草民不得已离家,心中揪痛,难舍不已。草民妻子对草民,穷苦不弃,患难相依,草民每每离家,皆想着念着。”
“草民若得以腾达,必先将自身之骨血奉养得当,与己同荣。”
“草民认为,不论何时,百姓心中都是没有国之根本概念的,他们只希望将自己的小家经营妥当。而在他们经营自己家庭的时候,不管是农业,商业,还有冶铁、织造、船工等各行各业,都在蒸蒸日上。”
“因为百姓要顾家营生,所以他们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手中的饭碗端实端正。或在这样的蝼蚁草民苦心经营下,三百六十行,才一日上升一毫。年年岁岁,才有行行的状元,才有我朝繁荣的经济,强壮的兵马。”
“所以,众多小家庭的努力,造就我朝这个大家庭的荣华。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无百姓之家,哪有中楚之家。但若无中楚之家,亦无百姓之家。这是循环往复的道理。”
“而草民,就是这星星之火中的一点星火,只有将自己的家庭照管得当,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自省之,草民就在这般的德语中,自省吾身,将草民的家人照养安生。草民这简单的回答,就是由此。”
大殿中登时无人吭声,静谧的能听到四周烛火的噼啪声,像身处在一个空档的洞中,空寂十分。
这一段简单却又寓意深重的话,让一个小小的会元,说的风轻云淡却掷地有声。
为小家,是为大家,就这么简单!却真的,又不那么简单!
何以为家?何以安稳营生?皆出自朝廷庇佑。
小家的茁壮,全靠开明的政策。而有开明的政策,不仅要明君,还要好官清官。哪里来的官,民间来!
总之,若是想将一个朝代发展好,就要重民心,随民意。
萧政晔静默,一双锋利的眼眸盯在周恒身上,目光灼灼闪烁。
周恒看起来不紧张,但其实,说了这么一小段话,他已经口干舌燥了,掌心亦是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