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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城心知劝不动她,也只得下去自寻军医,之后便自行回帐歇息。

待他走后,凤歌静静坐在床边。

帐中一片安静,只有呼吸声与烛上火焰燃烧的声音入耳。

蜡烛越烧越短,大约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凤歌心下焦急,却也无奈,她知道从这里到丰县一来一回没有两个时辰是完不了的,何况,战事日久,只怕独孤怀信也不在四象观了,金璜就算脚程够快,也要找一些时候。

万一……万一独孤怀信早早得了消息,早已离开了丰县……

想到这里,凤歌心中一片冰冷,她紧紧握住了关林森的手,心中的不安尽在她轻轻颤抖的手中。

不多时,果然如管城所言,关林森的身体越来越烫,额上,脖颈中,汗水越聚越多,一摸身上,里衣已被汗水浸透,凤歌再一探其鼻息,只觉得连他呼出的气息都灼烫非常。

在沉沉昏迷之中的关林森飞扬入鬓的眉微微皱着,微微张着口,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隐忍着极度的痛苦。

凤歌并不懂应该如何擦身。

在冷水和热水的选择上,她都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了温水,自开战之后,帐中多伤兵,热水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连续不断供应的。否则要她从烧热水开始,只怕三天三夜连火都还没点起来。

凤歌轻轻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在疗伤时,管城已经替关林森换过一次衣服,只是现在已经再一次被汗水浸透,湿衣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将他结实而紧绷的肌肉勾出几分线条。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凤歌熟门熟路的将关林森被汗水浸湿的里衣脱下,裸露出身体,关林森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的呼吸仿佛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痛苦。

此时已是夜色深沉,唯有一只小小的烛光将室内照亮,昏黄的火光被风一吹,摇摇晃晃,将凤歌落在帐篷布上的影子吹得影影绰绰,不似真实。

只见关林森露出的上半身肤色是浅浅的小麦色,与军营中那些成日在阳光之下暴晒的成年西北汉子相比,还是个身量未成的少年模样,他的身体结实而匀称,线条流畅,胸腹处在皮肉之下明显可以看出紧绷的肌肉,就好像被一层绒布包裹着的铁块,刚劲内藏,皮肤摸起来仍是如上好丝绒一般的光滑柔韧。

此时,他的肩头、胸口、腹部全是汗珠,被那微微的烛光一照,更是晶莹剔透,更有一番勾人心弦的意味。

只是,这却是建立在他极度的痛苦之下的。

凤歌一言不发的凝视片刻,拿起手巾,在温水中浸透,拧干,先将他额上的汗水擦去,接着便是顺着脖颈往下,细细擦拭着,接着是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一时不小心碰到了胸口的伤处,关林森的眉头愈加紧锁了几分,他微微的动了动,口中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却听不出来是在说什么。

胸口缠着的绷带太薄太薄,打仗打得太久了,就连这些必需的治疗用品都奇缺,绷带也都是洗了再用,用了再洗,来来回回,绷带本来就又薄又透,再洗过几水之后,更是破败的如同烂布条,只能勉强起到效果。

但是像关林森这样伤口极深的情况,绷带很快就失去了功能。

伤口那里已经浸出了一片血红,凤歌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按住,心中却也知道按之无用,反而只能添其伤痛。

便强忍心中伤感,重新将手巾浸在温水之中揉搓一番,再次铺开,凤歌用手轻轻替他继续擦拭,关林森更好像更加的难受,原本急促起伏的胸膛忽然一滞,将咳未咳,头也不安的轻摇,凤歌忙将他抱起,搂在怀中,让他的下巴搭在自己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不料,只听耳旁一阵异响。

再看关林森,方才竟是喷出一口血来,血中带黑。

毒,已侵入了肺部。

凤歌心中着慌,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紧紧的抱着他,关林森的身体如同滚烫的炉火,灼烫着她的皮肤,更灼烫着她的心。

许久,从耳旁传来的呼吸声不再急促,凤歌将他放下躺平,关林森已是一动不动,凤歌虽不很通医理,但在这么些时候,身旁的人几次受伤,她也会了最起码的一点常识。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按向关林森颈旁那一小块温热的皮肤,在她颤抖的手指之下,那里原本应该强而有力的跳动几乎消失不见,只有微弱到几乎让她以为那只是自己幻觉的跳动。

如果独孤怀信再不来,如果他来了却没有解药……

凤歌站起身,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个一直努力保护着自己的人,就要死了吗……

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痛苦的认知,撕扯着她的心肝,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不想承认这一切是真的。

对,这是梦,一定是梦。

她将被子再一次盖在关林森的身上,跑到帐篷外面。

此时已是初夏之时,但在落日之后,这片沙漠的夜风却依旧凉如水。

被冷风迎吹了一阵,凤歌的心中沉下大半,秀美的容颜紧绷着,天上的星星与新月的一点光芒落在她的脸上,一片阴暗。

“闪开闪开。”远远传来的是金璜的声音,似乎有士兵想要拦住她询问腰牌与口令,却被暴躁的她一掌推开。

凤歌先是一愣,再侧耳去听,的确是金璜招牌式的不耐烦没错,急匆匆的脚步声也正在向她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