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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道:“不错。”
卢淡心道:“是哪五种毒,看得出来吗?”
沈瑄道:“铅粉、蝎尾、苍耳、蝮蛇、麝香。”
“麝香也是毒药吗?”卢淡心问。
沈瑄道:“麝香不是毒药,但用在这里,却能够推波助澜。并且麝香本身的药力也增加了,足以乱性。所以你看他虽则昏迷,却是满头大汗。”
卢淡心恼怒道:“可恶!”
沈瑄刷刷刷写好了药方。原来这几种毒药都极易化解,只是诊断起来颇费力气。沈瑄不由得想,倘若我来配此毒药,须另换几味,使合药时药性改变,不那么容易解毒才对。
立刻有人煎了药,给汤慕龙灌下。
忽然间,远远的从含鄱口方向传来一阵叮咚的琴声。
虽然很远,那声音却十分清晰,显然弹琴之人内力极为深厚。才听了一会儿,大家都觉得像被春日的暖风吹拂一般,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卢淡心沉声道:“大家注意!”
原来那琴声极有摄人心魄的力量,柔媚甜腻,极易使人陷入遐思,心智混乱。好在庐山中人都内功深厚,凝神抵挡,便不致为它诱惑。公冶坡道:“师父,我去看看什么人作祟!”
卢淡心点点头,令他去了,忽然道:“不好,汤君刚刚服过药,只怕会被琴声所伤!”
果然,汤慕龙满面通红,口吐白沫。楼荻飞愤愤道:“下毒的和弹琴的,绝对是同一个人!”
卢淡心迅速取过琴弹起来,力图与含鄱口的人抗衡。但是弹了一会儿,并不奏效。那又软又甜的琴声,像浸湿的牛筋一样缠在汤慕龙身上,越收越紧。卢淡心皱起眉头,忽然对沈瑄道:“沈君琴艺精湛,贫道十分佩服。不过方才在山崖那边,你可曾觉得贫道的琴声与你自己的琴声有什么不同吗?”
沈瑄觉得很奇怪,看着汤慕龙快不行了,卢淡心却来跟他讲闲话。当时卢淡心那一曲《幽兰》并不见得十分优雅婉转,但内中弦响震荡,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沈瑄那时就大为奇怪,遂道:“请道长指教。”
卢淡心道:“习武之人的琴,与等闲文人雅士的琴又有不同。须知这七条长弦也是兵刃。贫道那一曲《幽兰》原是运用了内力奏出的。所谓内功越高、琴意越进,琴声的威力就越强大。倘若内功不佳,与贫道应和之间就会受伤。其实你内功精湛,与绝妙琴技一联合,当世罕有匹敌。”
沈瑄道:“外面这人也是用内功弹琴的,道长是叫我去和他比拼吗?”
卢淡心道:“实不相瞒,正有此意。以功力而言,贫道自信可盖过他,但贫道的琴艺不精,传到汤君的耳朵里,他听不进。所以再强的内力也没有用。沈君你的琴声是很美的。”
沈瑄道:“但我又不会用内功弹琴。”
卢淡心道:“不妨,贫道可以助你。”
沈瑄叹了声气,只得再救一回汤慕龙,遂取出了自己的琴。
卢淡心又道:“只是有一点,那人内功很好,你与他应和,可能会受内伤。”
说到这份上,沈瑄要再拒绝也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拨了一声弦,顿时觉得胸闷起来。卢淡心也跟着他拨了一声琴弦。忽然沈瑄的琴声中风声大作,似乎内力雄浑。原来卢淡心用自己的内力使两琴共振起来。这样,沈瑄的琴艺和卢淡心的内功,真的合二为一了。
沈瑄弹着弹着,手下的曲子变成了《五湖烟霞引》的《彭蠡回籁》。浩浩鄱阳湖,巨浪拍石,山鸣谷应,若黄钟大吕,又如九重天籁。不一会儿,这正气浩然的琴声就把远处传来的靡靡之音压倒下去。那柔媚的琴声折腾了几下,终于渐渐偃旗息鼓。
看看汤慕龙缓缓醒转,想来毒力也解了。众人遂跟着卢淡心退出。
沈瑄一阵气闷,脸色发白。卢淡心替他把了把脉,道:“还好,没受内伤,只是累了而已。此番实在有劳你了。”
楼荻飞亦道:“汤君平素慷慨豪爽,你这番救了他性命,他一定会重重谢你。”
沈瑄嘀咕道:“我又不是图他谢。”
偏巧这时古执事兴冲冲地追过来,道:“我家郎君想见见救命的郎中,请你过去。”
沈瑄下意识道:“我不去。”
“这是干什么?”楼荻飞诧道,“汤君一片好意……”
沈瑄一时也无从说起,只得道:“我……现下难受得很,想出去透透气。”虽然难受,却是抬脚就走,跑得比兔子还快。
古执事没能拉住他,未免抱怨:“这郎中年纪轻轻,架子倒是大得很,我家郎君求见,难道还折辱了他?”
楼荻飞看着不像样,只好连劝带哄地将古执事支走了。
卢淡心看在眼里,便问:“沈君和汤慕龙之间是不是什么过节?”
楼荻飞此时还没回过味儿来,遂把从钟山到黄梅山庄的见闻一一向师父禀报。卢淡心沉吟片时,道:“看来,蒋娘子是待嫁之身,却与这个小郎君相伴多日,于礼于情,很难说得过去。沈君心地虽好,未免糊涂。”
楼荻飞道:“我瞧他是面嫩心软,上了小妖女的贼船还不知道吧。”
“这话休要再提,只做不知。”卢淡心道,“汤慕龙虽是好人,其父却性情暴烈。只怕传到汤家人耳朵里,会给沈君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