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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晔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上了一会儿课了,他拎着包,出了宿舍楼门,四下看了看周围没有老师,快步走到宿舍楼背后,那里是个夹缝,一边是宿舍楼,一边是学校的围墙。围墙跟下有几匹砖,冯晔过去把那几匹砖捡来摞在一起,然后踩在砖上,手攀住围墙上沿,一使劲,脚在墙上一蹬,身体便出了围墙。拍拍蹭在身上的一点土,冯晔将背在身上的包正了正,沿着围墙旁边的河沿走上了公路,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招了一辆过路的客车,上去补了一张两块钱的票进城去了。
冯晔有个女朋友,但他女朋友不在他们学校。今天,冯晔逃课就是去见他女朋友的,因为这周周末他没时间,友好寝室约好了要组织活动。本来冯晔是每周周末和女朋友见面的,但为了大家的利益,冯晔不得不调整一下,只是舍不得放弃和女朋友的见面机会,便只好出此下策,如果点名,让室友帮忙应一下。
冯晔的女朋友叫李楠,是个军人,在成都军区总医院。谁也不知道冯晔怎么认识这个女兵的,连他寝室的人也不知道,问了冯晔也不说,只是一笑了之。不过大家都见过那女孩的照片,年龄不大,照片上的她穿着军装,坐在一片葡萄架下的石头桌子旁,双手托着下巴,模样挺清秀的。还有一张照片是站在一辆装甲车前面,靠着车牙子,身体微微后仰,因为穿的军装,柔情中透出的那股子英武让人感觉眼前一亮。女孩身材蛮好,就是感觉矮了一点,当然是和冯晔对比,只是这话谁也没说对冯晔说过。
冯晔搭乘长途客车进了城,然后转了一辆到总医院的公交车,到达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这所医院是成都军区的陆军医院,里面绝大多数来就诊的都是军人,也有少数当地的老百姓来这里看病,所以进门没别的部队那么严格,冯晔直接走了进去,站岗的哨兵看了冯晔一眼没搭理他。
冯晔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李楠的驻地。李楠是个接线员,按部队的称呼叫话务员,就是总机接电话的,只不过他们这个总机不象地方的总机那么小。李楠她们是一个班,听她说有六个女孩,工作方式和地方上班大同小异,轮流职守话务台。冯晔来之前大概算了一下,李楠今天应该是休息。
李楠的家就是成都市的,像她这种在本地当兵的,大多数都是关系户,在部队里,一般都有人照应,所以到了周末,她一般都会回家,这样也便于和冯晔约会。和冯晔在一起的时候,李楠从来不穿军装,她觉得穿军装不方便。这个地方冯晔在此之前来过一次,那是有一个周末,冯晔坚持要送李楠回部队,李楠拗不过,只得答应了,冯晔才知道了李楠工作的地方,正好这次排上了用场。
冯晔刚走进李楠她们机务站的小院便被一个哨兵拦住了:“同志,请问你找谁?”
“哦,我找李楠。”冯晔上次来没看见有哨兵,猛地被一个拎着枪的大兵拦住,不由得有点发怵。
“哦,李楠出去了,还没回来呢。”那哨兵听冯晔一说,口气一下子缓和了,看来他也认识李楠。
“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吧,她应该快回来了。”哨兵对冯晔说。
冯晔对他笑了笑说:“不了,我等下再来。”然后看了一眼院里的那幢小楼,扭头走了。冯晔是得等李楠回来,这么大老远的来了,不能人都没见到就回去。但他不想在这个大兵面前等,一是他手里的枪让冯晔心里不舒服,二是如果他在那里等,无论坐着还是站着,旁边有个拿枪的战士,那情形怎么想怎么别扭。冯晔打算去医院里溜达一圈再回来,反正他还没在这部队的医院里溜达过。后来冯晔对季明说过,他太后悔当时作的那个决定了,如果他知道有那么一幕会呈现在他眼前,他宁愿站在那个拿枪的士兵面前,哪怕等一天。
冯晔当时离开机务站的小院后,转身去了住院部的花园。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住院部的花园,只是随性乱逛,便走到了那里。住院部的花园比较大,各种景致也设置得很精巧,采用了很多园林的优秀手法,毕竟这个地方是很有可能接待高级将领的。冯晔因为是学建筑的,看到这么一个优秀的园林自然是喜不自胜,条件反射的开始研究起它的布局和设计手法来。
这个园林的主体是一个湖,湖里种的都是荷花,现在因为刚开春,所以还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观景象,但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雅致却也让人欣喜。水不算清澈,但也还蛮干净,仔细看会发现水里有一些很小的鱼,估计是刚放养的鱼苗。在湖的四周,依照湖的形状修建了一些花墙、亭台,但却又都不对称,让人流连其中时,有步移景异的感觉。冯晔便在这些景致中穿行,一边感受着这里的景致,一边等待着心爱的人。
转过几道花墙,在一个相对背静的角落里,冯晔看见了两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小声的聊天。两人是背对着湖面的,冯晔看不见两人的脸,但从背后还是分得出是一个女兵和一个男兵,女兵轻轻的依靠在男兵的身上,男兵用手轻轻的从女兵背后拥着她,情形无比甜蜜。冯晔笑了笑,心想,军人也是人,哪能不食人间烟火啊。原本想从那两人背后过去,但又怕打搅到别人,便只好转身折回,可就在他准备折回还没转身的时候,那女兵略侧了一下脸,仿佛是在和那男兵说点什么,冯晔也正是在这个当口又看了一眼那两人一眼,这一看,让他一下子怔住了,那女兵不是别人,正是李楠。
周末很快便到了,礼拜六下午大家都没课,文贝贝和寝室的一票女孩们换好了漂亮衣服去找冯晔他们,大家早就约好了在小树林碰头。说是小树林,其实只不过是一小片榆树,面积不大,树木的数量也不算多,大家从入校时便听人把这里叫作小树林,便就跟着这样叫了。
但是当文贝贝到了小树林时,发现在会面地点等她们的只有五个人,冯晔没来。文贝贝有点纳闷,问:“冯晔呢,他怎么没来?”
“呃……”靳松吭了一声,但却没有回答,眼神里透出些无奈。
文贝贝和寝室的几个女孩不知所以,其他男生又都不开口。谢爽有点不乐意了,说:“咋了,还耍大牌嗦?”
“不是,”靳松见女孩有点不高兴,赶紧解释:“冯晔遇到点事,可能……”刚想说冯晔可能不去了,就看见冯晔又从寝室方向过来了,于是赶紧说:“他晚点来,现在已经来了。”一边用手指了指冯晔来的方向。
大家一听,都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冯晔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见大家都看着他,脸上微微露了点笑意出来,说:“不好意思,来晚了点,我们走嘛。”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感觉他的兴致不是很高,但在聚会的强大感召下,很快大家就把这一节给忽略了,一行人说笑着搭车进了城。他们今天是去举行结成友好寝室后的第二次活动,活动内容便是唱歌,地点就在科大背后。
当一行人吃完饭到达卡拉OK厅时,已经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也都开始往娱乐场所里涌。他们选择的卡拉OK厅也是“笑屿”,这是冯晔提议的,不过今天冯晔一直都比较闷,不像上次活动时那么爱说笑,只是偶尔在大家都说得比较热闹的时候插一两句嘴,大多时候是听大家说,他老是象有心事。靳松一直跟在文贝贝旁边,看得出来他对文贝贝比较有意思,其他的男生也都各自找了自己中意的女孩,前后照应着,这样就让冯晔显得格外孤单。文贝贝问了靳松几次冯晔怎么回事,靳松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文贝贝也就不再追问了。
一行人走进“笑屿”让老板高兴得马上前后招呼,为他们安排了一个相对人不多的厅坐下,刚进去,文贝贝便听见有人叫她。厅里很黑,虽然有灯,但都是星星点点的小灯,刚进去还都看不太明白周围的状况,便循着声音走过去,才发现是甄雪,一桌上坐着的还有季明和李敏。
“你们也在这儿啊,咋那么巧喃!”文贝贝见他们三个一下子叫了起来。
“你们……”甄雪指了一下和文贝贝一起进来的一大票人。
“哦,我们友好寝室的同学一起搞活动。”文贝贝大不咧咧的道。
“这是……”跟在文贝贝身后的靳松这时候问。文贝贝没想到靳松还跟着她,只好对他说:“这三个都是我高中同学。”然后一一介绍了,也把靳松介绍给了甄雪他们三个。甄雪和李敏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文贝贝知道她们两个的意思,马上说:“哎呀,你们两个不要乱想,只是同学。”
靳松这时候也不岔生,一一和甄雪、李敏打了招呼,掏出烟来给季明发了一颗点上。然后两人回到大部队那边坐下。这时候老板已经和他们这边的人商量好了,虽然他们人多,但还是给他们算一桌,只是唱歌的时候让他们多唱两首,也就是别的桌一轮唱三首,他们一轮唱五首。大家觉得也行,便点了啤酒、饮料,性急的已经写了歌单交给了服务员。
这个厅里在文贝贝他们进来以前其实只有两桌人,一桌是甄雪他们,另一桌是四个男的,摆了一桌子的酒瓶,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操哥”,但不是那种操得特别好的。操得好的一般不来这种地方耍。文贝贝他们一进来,基本上就把这个厅给塞满了。算下来,整个厅里十八个人,到有十四个都是文贝贝认识的。
喝酒、唱歌,在歌厅里就是干这两件事情,大家秩序井然的轮流上去唱,然后在大家的掌声中下来等待下一次,不过这种场面也就仅限于甄雪他们和文贝贝他们两桌的人之间,另外那一桌的人上去唱歌的时候,大家都只管自己喝酒聊天。
冯晔一直不冷不热的坐在那里喝酒,文贝贝会不自觉的时不时观察他一下,见他也不点歌,便对靳松说:“冯晔咋个不唱歌啊?”
“他唱得好,今天……”靳松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去给他说。”然后起身走到冯晔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就又回来挨着文贝贝坐着。只见冯晔想了想,然后拿起点歌单写了几个字交给服务员,还嘱咐了一句,然后端起酒杯对着靳松和文贝贝举了举,文贝贝和靳松便也端起杯子对着他举了举,大家喝了。很快就轮到该他们唱了,在季明唱完一首草蜢的《失恋阵线联盟》,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下台时,DJ的声音响起:“下面请三号桌为大家献上张学友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只见冯晔整了整衣服站起来,走到台上将话筒拿好,不看别人,也不看电视屏幕,神情黯然的随着缓缓响起的音乐唱了起来:“爱过的人,我已不再拥有……”
文贝贝听着他唱,歌声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这不像是随意的唱着玩,确切的讲到有点象是一种真情的流露。她看了一眼旁边微微低着头的靳松,问道:“冯晔到底怎么了?”
靳松看了文贝贝一眼,满脸沮丧的说:“哎,晔哥失恋了。”
文贝贝愣了一下,说:“失恋了?他有女朋友?”
靳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只是听冯晔在台上忘情的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最后我的爱情在故事里慢慢陈旧……”
大概是冯晔唱的太动情,也太好听了,惹得那一桌的四个男人也按耐不住,开始在旁边跟着唱了起来,但他们不是那种小声的唱,而是跟着音乐、大着嗓门的在那里嚎:“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文贝贝听了这帮人的嚎叫,心里很反感,正想对靳松说点什么,却听见冯晔的歌声噶然而止,只见冯晔拎了话筒从台上的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那还在干嚎的一桌人走过去,将手里的话筒对着那嚎得最起劲的一个男的嘴里“呼”的戳了过去,音箱里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重重的一声“砰~!”,紧接着便是那桌人的几声狂叫:“你要干啥!”“死瓜娃子,你敢打老子!”,一票人都站了起来,在音乐声中,拳头和酒瓶开始在场子里挥动、飞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