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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广牧设宴,宴请徐州来使。

徐州使臣郑氏二郎君,单名齐,生的一副温润世家公子的模样,言行举止也十分客气,但广牧官场都不大待见这位二郎君。

郑氏无能,是出了名的,徐州在郑氏手里,百姓们过得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众人也都有所耳闻,便是卢氏都能为民豁出去,可郑氏一家子老少,却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怎么也让人佩服不起来。

郑齐也隐隐能感觉到这种轻视,但他有求于陆铮,自是不敢显露自己的情绪,临下马车前,还特意嘱咐其妹郑瑜。

“等会儿见了陆铮,你身架放低些。别使小性子,阿父叫你我来,是来结亲的,不是来结仇的。”

郑瑜素来高傲,若非父亲苦苦相劝,她绝不会同意为妾,此时还被兄长嘱咐要讨好陆铮,面上更是难看了几分,不肯点头。

郑齐心烦意乱,好声好气道,“我知你不情愿,但徐州式微,阿父也同你讲清了利弊,你当晓得,你的好日子好名声,皆是因为郑氏。郑氏若衰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想必不用我同你多说。”

“再者,陆铮出身虽差了些,但他如今权势在握,将你许给他,并不算亏待了你。我听闻陆铮未有子嗣,府中只有一女,你若能快些诞下小郎君,同正妻又有什么区别?”

郑瑜面色红了又白,终是忍着羞愧点了点头。

郑齐安心,兄妹二人相继下了马车,缓步入了宴堂。

宴堂上有歌舞,但气氛并不奢靡轻浮。

表演歌舞的女子穿得整齐,眸色也清亮,待舞过一曲,也没闹出什么客人拽着舞女肆意轻薄的笑话,舞女相继退下。

乐师倒是一直没停,奏着乐曲,将整个宴堂的气氛,渲染得极好。

郑齐起身,朝陆铮敬酒,身段摆的极低,道,“多谢陆太守这些时日的款待。”

陆铮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口道,“不必多礼,坐。”

郑齐这才坐下,他身侧的郑瑜却悄悄打量着上首的陆铮,陆铮在外有凶名,喜他的人赞他“英雄不问出处”,不喜他的人则贬他为“陆逆”、“陆贼”,说他举止粗鲁,出身卑微,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郑瑜默不作声打量着上首男子,心中不由得想:瞧上去倒还不像传言中那么凶残,身材高大,面目冷厉,神情漠然。见惯了温文尔雅的郎君,这样悍勇的男子,竟也丝毫不逊色。

其实陆铮样貌不错,但男儿相处,谁会在乎对方生得好不好,更何况到他那个位置,样貌好不好,早已是无足轻重之事,谁也不会去想,陆铮模样如何,在众人心中,皆是他打仗如何厉害。

打量过陆铮过后,郑瑜打算主动出击,她起身,面上盈盈笑意,眸中尤带一丝高傲神色,举起酒盏道,“小女子敬陆太守。”

宴堂一静,原本说笑着的众人都哑巴了一般。

角落里,同友人坐在一处的裴延亦愣了下,身旁友人低声道,“主公当真艳福不浅。前有那么位温柔夫人,后有这么位大胆美人……”

裴延低声道,“赵兄慎言。”

话音一落,便见上首的陆铮有了动静。

他没朝郑瑜看,勾起食指,在桌案上敲了两下,就有下人上来,将他面前的酒壶撤走了。

被这么一打乱,郑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尴尬,还是身侧的郑齐无声叹气,拉了她一下,低声道。

“坐下吧。”

在他看来,陆铮的态度很明显了,人家瞧不上他郑氏的女郎。虽没直接给难堪,留了些颜面,但态度够直白了。

郑瑜被拉得坐下,这下子才是真正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整个宴堂上的人,就连乐师舞女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出了这样的大糗,接下来也坐不住了,压根没心思想其他,只一心觉得,若不拿下陆铮,她还有何颜面回徐州。

来之前,她满心不愿,若非阿父想求,她绝不可能应下。但她既然来了,又不可能灰溜溜回徐州,那不是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麽?

郑瑜这些心思,旁人自是不晓得,也无人会觉得,陆铮没喝郑瑜的酒,是特意给她难堪,一来在座都是男儿,鲜少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二来麽,广牧官员们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公的做事风格,对待夫人之外的女子,皆是这么冷淡。

哪一日主公不冷淡了,他们才可能稀奇万分地讨论上几日。

眼下最多也就是有些遗憾,不能轻轻松松拿下徐州,但这是主公的决定,谁也更改不了,索性谁都不去想这些,认认真真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