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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俯下身,下巴蹭着火火的脑袋,总觉得火火落在别人的手里,不会像她待它那般上心,可能只将它当做一只拴在门边的看门狗,一辈子能行走的距离便是那根链子的长度。

更可怕的是将来老了,还会将它宰杀吃掉。

每每这般想到,郁娘就觉得同病相怜,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火火,我不会丢下你的。”她似是对着火火道,又似是自言自语。

南廷玉不喜欢它,那就尽量不让他们见面,实在没办法,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在南廷玉面前求情,他总不至于真的跟一条狗过不去。

暮色方垂下,烛火便已点亮蓟州城。

夜风携了些温热,穿堂而过,将房内烛光扯得摇摇曳曳。

郁娘端上药,置在案几上,叮嘱南廷玉趁热喝。

南廷玉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垂下,眼睫未动,也未作声,郁娘识趣退到屏风外面。

她身子还不利索,行走间隐有撕裂感传来,她蹙着眉,端着小马扎,坐在屏风外面做绣活。

裴元清腰间挂的香囊有些破旧,她打算做个新的给裴元清,记得他的香囊总是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橙香,想来里面装得是橙花,遂在布的前后面打好橙花形状,各绣一朵花。

鼻尖药香袅袅绕绕,南廷玉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向外面,半透明屏风上倒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烛火跳跃间身影绰约摇动。

屏风上绣着仕女图,她的侧脸轮廓与仕女图渐渐融合,柔美宁静,屋外,繁星闪烁,夜色美得不可思议。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案几上的中药,端起来饮尽。

中药的味道很冲,却不苦,加了蜂蜜和陈皮后有一种酸涩感,在唇齿间缓缓弥漫开来,平生第一次不觉得药难吃。

他放下药碗,站起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到屏风上,霎时间,两个影子挨得极近,脸庞对脸庞,在摇曳晃动的烛火中靠近,远离,靠近,又远离……

他脑海忽然闪过几幅温存相缠的画面,脸部线条倏然凝重,撇开遐思吹灭烛火,无边黑暗瞬间倾洒进来,遮掩住房内的一切。

郁娘见他休息,便也吹了外面的烛火,轻轻合门离开。

南廷玉阖上眼,不知缘何没有睡意,思绪在黑暗中越发清晰,一个念头升起,无数个念头便如繁茂枝叶顺着根茎生长、蔓延、膨胀……

待好不容易有一丝睡意时,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女子的尖叫声,南廷玉皱眉起身,屏气静听,隔着一道墙,并不能听得很清楚,他披上衣服,踩着星星的光大步去向偏院。

立在门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向里面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

郁娘仿佛受了伤,声音细弱如蚊,南廷玉听此没多想,推门进去,星光朦朦胧胧洒进来,并不能照清楚屋里的情况,只能映出些轮廓。

地面上有水、倾倒的木盆、散开的衣服以及几乎不着一缕躺在地上的郁娘。

南廷玉:“……”

像是乍然见到人出现,郁娘惊慌拿起衣物遮住身体,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吃痛坐起身:“殿下。”

“怎么回事?”

“奴婢方才在屋里洗漱,不小心打翻木盆,又踩到水一脚滑在地上……”

说着话间,郁娘口里不住发出难受的呻吟,弓起的后背弧度也在颤动,似乎伤到了骨头。

南廷玉背对着星光,神色被黑暗遮住,他眼神幽暗,撇开头冷声冷气评价道:“愚钝。”

连洗个澡都会摔倒,小孩子恐怕都没有这么驽钝。

“……”郁娘心里吐槽,他还真不会怜香惜玉。

罢了,可能让他怜香惜玉的人不是自己。

郁娘装作伤心虚弱的样子,小声道:“是奴婢……不中用,惊扰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