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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屈云灭的声音突然低了许多,似乎正在沉思:“他对我更好了,但也对我更加严苛了。”

屈云灭说话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只有在他想要发脾气、或是想要变得客套的时候,他才会自称本王,但说着说着,最后他还是会拐回“我”这个自称上。

通过他的自称,也能判断出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从他改了自称的时候,弥景的眼神就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他握着佛珠的手都不动了,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屈云灭,谁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在等待一个什么结果。

而在短暂的沉思之后,不知怎么,屈云灭又想起来当初的月下一舞,本来还理直气壮、满面怒容的他,一下子就变得底气不足了起来,他低声道:“说到底,还是我辜负了他的心意……”

弥景:“…………”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屈云灭,虽然他不知道屈云灭和萧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根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屈云灭说的意思、和萧融想表达的绝对不一样。

嗯……

其实也不一定,他本以为萧融是游离于外、更加清醒的那个人,可这段时日让他发现也不尽然,这俩人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弥景突然有点绝望,他是这军营里唯一的世外之人,为什么只有他需要承受这么多?

…………

不沉溺于过去,这是屈云灭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往日之事不可追,那他就不追了,只做好当下与未来就可以了。

沉思完毕,屈云灭突然看向弥景,他朝弥景笑了笑:“两月之前的出征前夕,本王就是同佛子夜谈了一次,未曾想到两个月之后,这一场景还能再度重现一次。”

弥景同样笑了笑:“能为大王排解心中的忧虑,弥景感到荣幸之至。”

屈云灭摇了摇头:“排解称不上,只是本王知道,佛子同他人不一样,本王在佛子面前说的话,佛子不会将其告诉他人。”

弥景垂头:“多谢大王的信任。”

虽然你真的信错了人。

……

没有必要的时候,弥景能把这些事情全部带到棺材里去,但如果有必要,他一秒钟都不会耽误,立刻就会把这件事捅给他认为需要知道的人。

好在今夜屈云灭比较幸运,弥景深深的认为这些话不能告诉萧融,也不能告诉其他人。有些事即使他知道了,但他没有选择阻止,同样的,他也不会选择干涉,有萧融的决心和屈云灭对萧融的在意做缓冲,弥景并不认为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会影响到这天下的进程,除非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不死不休那一步,但……面对现实吧,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种情况都不会出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的理想都是一致的,屈云灭不可能以此威胁萧融,而萧融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站到屈云灭的对面去,所以,他们两个的事,影响的只是他们两个人而已。既然与天下无关,弥景又何必要横插一脚进去呢。

至于除却这些理性的思考之外,弥景究竟是希望他们能保持这样稀里糊涂的态度一辈子,还是希望他们尽快的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将这段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却仍在默默忍受的阵痛彻底熬过去。

弥景:“……”

不知道,他就是个和尚,为什么要思考红尘之中的难题。

*

第二日一早,全军集结在草原上。

刚刚离开雁门郡的时候,屈云灭按照萧融的安排,给所有将士一人发了一根白布条,还脱稿演讲了一次,彼时萧融没看见,只从信中得知,全军都慷慨激昂,恨不得立刻就去杀几个鲜卑人助兴。

这回白布条是发不起了,萧融除了把自己带来,其余的什么都没带,但他也不用担心士气的问题。

他只是经过了已经集结的这些将士,便看到其中好多人手腕上都系着布带子,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蓝色的,还有的是黑色的。

有人将屈云灭曾经发给他们的洗了洗,又重新系上了,有人的弄丢了,便自己扯了一块充数,还有的人带的是已经死去的战友的遗物。

出征一月,镇北军亡三万,援军亡八千,平均每十个人里,就有一个人从此长眠在了这片草原上。

除了将军的尸首能被送回故里,其余人死了,也就是就地掩埋了,古战场的遗迹中总有千人坑、万人坑,累累白骨之上,开着一年又一年的花,不知长眠已久的他们,还能不能闻到这沁人心脾的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