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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滽想想,也不禁笑起来道:“这是他们看家本事嘛,苦读多年圣贤书,便只学会了怎么说都有理的口舌功夫。”

董非青沉思许久,道:“殿下,此时你不进军,朝中定然弹劾之声越来越盛,但如果你进军平定了甘国,恐怕还会有人出来,质疑你拥兵自重,不可不防啊。”

瑞滽重重呼了一口气,大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要去做事,必定会有人背后捣乱,除非和光同尘什么都不做,但我身为帝王家皇子,这平定天下之事,又怎能畏难避讥,置身事外?不说了不说了,董兄,你难得来此,咱们喝酒,一醉方休!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董非青笑道:“全听殿下安排便是。”

瑞滽吩咐摆了酒筵,又命人唤了金景庆来,只对金景庆说董非青是修真界之人,又简单向金景庆说了此前突袭沉星堡,平定南越一族之事,以及进入来送上军粮和空间神器,金景庆对董非青顿时肃然起敬。

三人也不要别人服侍,围着桌案随意坐了,便开怀畅饮。

金景庆举杯向董非青道:“今日结识董兄,方知天下英雄,尽有不在朝堂之内的,景庆从前小看了江湖人物,谨以此杯,向董兄道歉。”

说罢也不待董非青答话,自己举杯一饮而尽,道:“董兄今日以军粮、神器相赠,解了皇子后顾之忧,景庆无能,只能借此酒,向董兄致谢!”说罢自倒了杯酒,又一饮而尽。

饮罢,又倒满了酒,举杯道:“这第三杯酒,乃是替殿下问董兄一句话。”

董非青手按着酒杯,笑呵呵地道:“金兄请讲。”

金景庆双手举着酒杯,正色问道:“董兄乃是修真界之人,却能一心为殿下谋划,金某佩服之至。只是如今殿下身边急流暗涌,未来之事难以预卜,敢问董兄,何以如此看好殿下?”

瑞滽待要阻止,转念一想,却放下了手,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董非青斟满了酒,与金景庆一碰,二人仰头干了。这才放下酒杯道:“金兄问我,我倒要问问金兄。我乃是闲云野鹤之人,谁坐皇位与我无关,倒是金兄,乃是世代将门,如今也身在仕途,何以如此坚定追随瑞皇子?”

金景庆楞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才答道:“不敢欺瞒董兄。一则,小弟自幼便为殿下侍读,就算如今我打算另投明主,也无人能信任于我,甚至我家族之中,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投入殿下麾下。二则,小弟与殿下名为君臣,实则兄弟,此生绝不背叛,若是……”他看了瑞滽一眼,迟疑不说。

瑞滽自顾吃菜,笑眯眯地道:“有何不好说,无非是我谋划失败,从此万劫不复罢了。”

金景庆道:“若殿下他日真走到这一步,金某无非站在殿下身前,替死而已。”

董非青为他斟了酒,自己也端起酒杯道:“金兄,你是义勇之士,董某佩服,敬你一杯。”

二人又一饮而尽,董非青放下酒杯,正色道:“我与殿下,相识于微末之时。当日殿下只是在斗极山赋闲隐居,却能以天下民生之事责问于修真界,董某草莽之人,不懂得什么君君臣臣的圣贤大义,却知道在朝堂之上,这般心念百姓的皇子,实在是凤毛麟角。所以金兄为殿下赴死,乃是为了情义,而我甘愿为殿下驱策,乃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金景庆忍不住在桌案上一拍,大声道:“好一个为了天下苍生!董兄,我金景庆交了你这个朋友,从此董兄的事,只要不妨碍到殿下,我金景庆万死不辞!”

瑞滽见二人又要喝酒,伸手止住二人。自起了身,在桌案旁徘徊了几步,叹道:“景庆追随于我,乃是自幼的情分。董兄屡屡助我,却是为了苍生。有你二人,我瑞滽足慰平生!只是说来惭愧,董兄对我期望甚高,我却心中有愧。董兄,你可知我为何心念百姓?”

董非青摇头。

瑞滽道:“我自幼能见鬼魂,皇族之中,和朝堂之内皆以为异类,但他们哪里知道,正是能见鬼魂,我便比他们知道的事更多一些。”

他坐回桌案道:“我自幼生活在皇宫,宫中戒备森严,且有高人做法护住,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能见鬼魂。只是在七岁之时,曾去母后家中为外祖父祝寿,却在外祖父家门外,首次见到鬼魂。”

瑞滽目光看着桌案,低声道:“那个鬼魂,是个乞丐,刚刚冻饿而死。他见我能看到他,便质问于我,为何锦衣玉食者看不到百姓之苦,只跟我说了几句话后,魂灵支持不住,便消散于天地间,临消散之时,他只问我:生民何辜?公道何在?”

董、金二人沉默不语,只听着瑞滽说话。

瑞滽又道:“此后我便留了心,常常以游玩为名,出宫寻找。十年之间,我听了无数鬼魂倾诉,有的是辛苦劳作一生,却没有隔夜之粮,只是小小的天灾,便全家饿死。有的是被权贵看中了妻女,便害他全家。有的是被骗入赌坊,输光了家产,无奈自尽。还有的,就更冤枉!在我赴斗极山之前,见一老妪鬼魂,对我哭诉道,因修真界大战,她与儿子好不容易逃出战火,却被暗殿之人发现她儿子颇有天赋,便抢了回去强迫加入暗殿,而她失了儿子养赡,竟活活饿死!”

瑞滽说到这里,走到军帐一角,从箱子中取出一块锦帕,回来铺在桌上,展开了,只见里面包了一只钗子,道:“董兄,你我初见之时,正是我刚与那老妪分别之后,心中愤懑难消,所以才对你说起要灭尽修真界的话。这根钗子,是老妪唯一遗物,告诉了我埋藏之地,委托我为她寻找儿子,我却到哪里去找?”瑞滽说到此处,泪光隐现。

董非青沉默片刻,伸手接过那钗子,道:“殿下,此事交给我吧,修真界之事,还是我来寻找更方便些。”

瑞滽点头道:“也好。”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董兄说我心念民生,其实我是心中愧疚!我为皇族子弟,却不能保护天下子民,他们都曾向我皇家纳税,而危难之际,却不见皇家救他,甚至有些是朝廷官员与修真界沆瀣一气,联手害死,若是这等事多了,天下哪里有公道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