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书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零点看书00ks.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约是申时一刻,一辆黑色马车由承天门入,过端门进入内宫城,缓缓行驶在皇城御道上。车两旁不知何时有十二名身着黑衣,头戴网巾,手执长剑的扈从随行护卫。车上坐着一名白袍公子和一名黑衣老者。坐着车中主位的白袍公子竟是那刚刚别过紫阳小道的李三郎。原来这李三郎不是什么显赫世家,竟是当朝皇子。前晋末年,晋惠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三征北狄,穷尽民力,以致国内流民四起,后又丧师漠南,北狄骑兵越过九边,侵略中原,攻破都城晋阳,前晋皇族被狄人屠戮殆尽,身死国灭,中原百姓生灵涂炭,浮尸遍野。当今圣上李成器原为河南洛阳府一铁匠之后,传闻少时曾入北邙山,偶遇仙人授业,习得无上神功,后武艺超群绝伦,携一杆玄铁枪投军,以四次先登、五次夺旗之功勇冠九边,后凭军功升任前晋辽东都司指挥使,兼领辽州、炎州、奉州等辽东三州军政。时值天下大乱,当今圣上不忍神州陆沉,遂起兵炎州,兴义兵入关,北逐狄夷,南定中原,再造我中原正统,重复我汉家衣冠,改晋阳城为天阳城,建为都城;立国炎朝,年号宣武,至今建国已有十载。当今圣上,起兵之前,已育有四子,取名“志存高远”,这李三郎不是别人,乃当今大炎三皇子李高是也。
一路上,李三郎闭目假寐,一言不发,黑衣老者也端坐左侧,面带笑意,恭敬候命。待马车行驶过六科值房,将至午门,李三郎方才开口,一丝尴尬地问道:“大伴,方才我与紫阳兄在一品楼前说话,你都听到了?”
这黑衣老者也不是别人,乃是三皇子幼时贴身宦官王乾。三皇子自十岁时便随当今圣上入住天阳城皇城,自那时起,王乾是三皇子贴身宦官。王乾听道三皇子开口,心中一阵笑意,想来三皇子虽年至弱冠,及行冠礼,但这心思到底还是如那稚童般纯良,无半点帝王家的心机。于是便打趣回道:“回禀殿下,老奴方才都听到了。殿下在新阳县以一敌四,区区一炷香功夫便将那贼人打退,可谓是神勇无比啊!不仅如此,殿下还咬伤二人,更是让老奴自愧不如啊!老奴觉得殿下的嘴功堪比皇爷的枪法呢。嘿嘿……”
“咳咳……,大伴莫要在调笑我。哎,若是被爹爹和娘亲知道,怕又是一顿鞭子了。”三皇子颓首叹气,忽而又兴致大发地问道:“大伴,你觉得我那紫阳兄弟武功如何啊?他跟我说百招之内可擒下你呢!”
“那小道士可是个奇才啊!年纪与殿下相仿,但是一身武功倒是世所罕见。老奴方才见他,暗中使一指真气探他体内真气,但那小道士竟不运气抵抗,毫无反应,体内气机平稳,仿若泥牛入海,波澜不惊,这是内功大成的境界啊!老奴实在是费解,年纪轻轻一身内功经比那修行甲子的武夫更加圆满。不瞒殿下,若是平常比武,他百招之内可胜我。但若是生死搏命,老奴怕是过不了他十招啊!惭愧惭愧!”王乾摇头回道。
三皇子听闻脸上大喜,当即说道:“当真如此!我那紫阳兄弟的武艺能打的过指挥使穆斌么?爹爹有穆斌保驾,我有紫阳护卫,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我的小祖宗啊!你是皇子,你跟皇爷比什么!这是在皇城大内,要是传到皇爷耳朵里可如何是好!”王乾满脸无奈:“殿下先顾好自己吧!皇爷钧旨,待殿下回宫后直奔乾清宫候命。皇爷这几日正因妖狐案烦心,又赶上这北狄蛮子使团来京,这会正与首辅杨廷正、刑部尚书王致礼等人在乾清宫南书房议事,待会殿下见到皇爷可莫要再胡言乱语啊!”
马车行至午门停止,三皇子与王乾下车后经右掖门进入皇宫,走向乾清宫。
乾清宫位于皇城建极殿以北。自前晋以来,乾清宫为历代帝王寝宫,也是历代帝王读书学习、批阅奏章、召见官员、平时处理日常政务之地。炎朝承晋制,当今圣上自立国以来,也将乾清宫作为日常议事和居住之所。
三皇子随值守宦官来到了乾清宫南书房外,跪地候命,隐隐听到南书房中议事之声。南书房御案上的茶杯冒着热气,只见一人额宽面阔,浓眉虎眼,上唇两撇髭须如弯刀一般护卫双唇,下巴襞须如垂帘过颈,虎背猿臂,魁梧高大,头顶金丝翼善冠,身穿黄色衮龙服,正襟危坐于御案之后,正是那一杆铁枪打下大炎锦绣江山的开国之君,炎皇李成器。
御案之下,有五人分坐两旁,分别是礼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杨廷正,兵部尚书李越、刑部尚书王致礼,直殿卫指挥使穆斌、顺天府尹陈功德。
“闻爱卿所言,经刑部仵作勘验尸首,陈文平还有那名车夫,均被利爪所杀,又有当时仆人为证,怎么?王卿莫不是想跟朕说那陈文平真是被妖狐所杀!还是准备明日抓一狐狸作为凶犯给朕。”炎皇李成器讥讽道,冷冷看向王致礼。王致礼听罢心中惊慌,鬓角似有细小汗珠渗出,正欲起身回禀,只听圣上怒道:“兵部右侍郎,当朝正三品大员,竟在这京城、在这天子脚下、在这天下首善之地命丧街头,至今已有五日,案情毫无头绪,流言四起,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不敢出门,刑部上下查了五日就查出这么个结果给朕!爱卿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王致礼听罢心中大骇,当即起身叩首,惶恐不已。“禀陛下,臣办案不力,有负圣恩,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行了!朕赐你死罪又有何用!陈文平府中家眷仆人和当晚宴会众人可有嫌疑,陈文平平日里出入之地是否有可疑之处,是否接触过可疑之人,案发之地周围是否勘察,凡此种种是否都已查明。是否为他人仇杀?”
“禀陛下,案发时两名仆人已被收监在刑部大牢,已令刑部捕快严密看守监视陈文平家眷,当晚宴席众兵部官员也已传讯,案发之地东安街也已挨家挨户搜查,平日里常去的青楼客栈也已逐个查访。除此之外,臣已通晓五城兵马司严查这几日进出京城人员,但都无异样。臣也至吏部查过陈文平案宗,陈文平祖籍奉州,宣武二年由山东布政使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宣武五年转任兵部右侍郎。陈文平为官勤勉,善待士民,大计京察均是四格称职,定位一等,与同僚下属也是向来交好,未尝听闻与人结仇交恶,臣认为并非仇杀。”王致礼心中稍稍缓和,便向圣上徐徐禀奏。
“陛下!王尚书所言属实,陈文平自任兵部右侍郎来,确实是兢兢业业,与兵部同僚也是一团和气。近些时日也是正常上衙放衙,并无异样。陈文平除了平日里喜去烟花之地,其他并无不良。不过,方才听闻王尚书所奏,此案着实诡异,但说这妖狐杀人实属怪力乱神,以讹传讹。能在片刻之间连杀两人,后又越墙逃遁,绝非常人所能为。足见贼人身手了得,武艺非凡。”兵部尚书李越禀道。
炎皇李成器听后眼神瞥向穆斌,穆斌并未言语,只是微微点头回应。这时,首辅杨廷正也起身奏道:“陛下!陈文平案案发蹊跷,刑部一时未能侦破也有情可原。然当下首要之事,乃是北狄小王子来访商谈重开边市之事。北狄使团一行二百余人于十日前由云中入境。今日已过宁武关,约五日后抵达京城。北狄自宣武四年蓟镇一役大败以来,狄酋金丹汗一直在不断整合各个部落,积蓄实力。今年入秋,时有小股狄骑窥伺边境各镇。如今,北狄主动与我朝交好,重启边市,绝非善事,恐藏祸心,当谨慎应对。”
“首辅言之有理!当下紧要之事乃是北狄来访。朕已令大都督府传令九边及沿途各卫所,加强戒备,防止北狄突然发难。遥想当年建康之变,惠帝失国,狄人屠我百姓,烧我京城。朕便愤恨不已。这不止是前晋之耻,更是我华夏刻骨之耻。然我朝初定,西南两广时有叛乱,当以保境安民,修生养息,恢复民力为主,仍未到伐狄之时。”炎皇李成器沉声说道:“礼部负责此次北狄来京互市商谈事宜,既要维护我朝利益颜面,也要防止北狄借机启衅滋事。此番就劳烦首辅费心了”
“陛下所言甚是,臣必定肝脑涂地,不辱使命。”杨廷正郑重回奏,而后话锋一转:“值此间时刻,京城却突发要案。倘若北狄使团入京后也遭遇刺杀,恐会激起边事。陛下,臣建议,自今日起,皇城护卫由一卫增至两卫,增调奋武营入京值守两城九门,昼夜巡视,加强京师戒备。诏令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全力配合刑部严查陈文平案,务必在四日之内破除此案,揪出真凶。同时,加强宵禁,严密监视京城各处,禁止妖狐流言,早日安定京城百姓人心。”
王致礼听罢,刚刚安定下来的心陡然间又跳到嗓子眼,惶恐看向圣上,如坐针毡。
“首辅所言极是!就以此行事。穆斌!直殿卫严密监视京城各处,配合刑部办案,有关案情消息不必经过朕,可直接通川刑部。刘锦!即刻至大都督府传朕口谕,调奋武营进京,巡守京城各处。李卿!今日即令五城兵马司听候刑部派遣。陈卿!顺天府也须全力配合刑部办案。诸位爱卿还要给朕记着,严令麾下人马,不得骚扰京师百姓。”炎皇当即下令,众人遵旨。
待众人纷纷坐下后,炎皇笑吟吟地看向王致礼,继而开口调侃道:“司寇大人!为何噤声不言?莫不是在心中腹诽朕吧!”
“臣不敢!陛下英明神武,臣心中对陛下是仰慕不已!”王致礼起身跪下,不敢抬头。未等他说完,炎皇便打断他,接着说道:
“行了!起身说话。如今这戏台,朕可是给你搭好了,接下来就看你能否为朕唱出好戏了!四日之内,务必破获此案,擒住真凶!如各部衙门阻挠,你可向朕禀报,朕定不会轻饶!可若是四日之内,仍未破案,你就自己摘下乌纱帽到刑部大牢听候发落吧。怎么样,这军令状敢接否!”炎皇说罢,端起茶杯看向王致礼,过会儿又一脸和蔼说道:“王爱卿,朕知你一片忠心,也知你办事勤恳。朕早就听闻,京城百姓都称赞爱卿,官居二品然道德确是一品啊,“王一品”的美名足见爱卿爱民如子啊。朕也觉着爱卿是一品啊!”
王致礼听罢,迅速瞥了一眼首辅杨廷正,只见首辅面无表情,不作回应。随即平复心情,朗声回道:“蒙陛下圣恩,臣今日就立下这军令,定当不畏艰险,万死不惧,四日之内必破此案,擒住真凶,绝不负陛下厚望!”
“好!果真朕之肱骨啊!朕要爱卿限期破案,更要爱卿安全无虞。朕派龙骧卫千户韩威带一队卫士保护爱卿!韩威乃是将门虎子,朕的御前侍卫,武功高强,定能保爱卿周全。”
王致礼听罢大惊,韩威乃是卫国公韩雍之子,大炎朝顶尖的勋贵之后,更是时常伴驾的几位御前侍卫之一。能让这等人物护卫,除了前任首辅致士返乡时有过此等待遇,炎朝再无第二。此等僭越之举,自己若是受了,怕是过后要被都察院的那帮御史清流给参死。正欲回拒,岂料首辅杨廷正开口说道:
“王尚书,还不快叩头谢恩!陛下对你的爱护之情,我都快要嫉恨了。”王致礼听罢,当即叩首谢恩。
“爱卿赶快起身!朕恭候爱卿佳音。今日议到此,众卿家也都早些散衙回府歇息吧。”
众人起身叩别圣上,徐徐离开南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