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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是标准的一床一桌一椅,李嘉图方便用轮椅代替木椅,那一张无人问津的椅子便闲置在了窗下,久无人坐,落了厚厚一层灰。李嘉将油灯放在桌上,从桌下横档抽出块白布,先将木椅干擦了一遍,又在水盆里搓了搓它,就着湿布又擦了两遍,看了一眼萧和权,示意他可以坐过去了。

萧和权讪讪地摸了下鼻尖,让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帮他做这些,有些不太好意思什么的。这一摸惊动了打瞌睡的小白蛇,小白蛇睡得迷糊,以为还在李嘉那,习惯性地用小脑袋蹭过去撒娇。

“……”萧和权背后蹿过一阵恶寒,胳膊上寒毛一根根竖起,坐立难安道:“你,快引走它。”

李嘉倒不那么着急,将抹布搓干净晾好,眼角瞥过萧和权皮肉翻卷的胳膊。流着血已经结成黑红的痂,大概是在地上滚过,沾了些尘土,脏兮兮的。

她转着轮椅,从木架上端起干净的铜盆,里面盛着她早上打来留待晚上用的清水,倒了一半在个小铜壶里。又从床底拖出个火炉,用打火石引燃炭火,火头烧了起来,便将铜壶架在上面。

萧和权急得心都快焦了,煎熬啊煎熬,黑暗地揣测,这小白眼狼是不是在借机整他?可无论萧和权紧催慢催,李嘉始终一副“我不爱搭理你”的表情,他气得七窍生烟,碍着脖子上的小蛇又不敢发作,只能干瞪眼看着李嘉安静地一步步做着这些事。

看着看着萧和权心头的火渐渐灭了下去,他慢慢发现李嘉并不是一直面瘫,只是她的表情变化实在太小,譬如水烧得慢她会斜过去一眼皱皱鼻尖,又譬如是找不着东西她的眉尖会很困惑地叠一叠,还譬如她……

“你干嘛?”萧和权如临大敌地看着李嘉握着一盘大大小小的瓷瓶、剪刀和布卷朝他“走”过来。

这还用问么!李嘉简直想把盘子砸在他脑袋上看能不能砸聪明点,疗伤啊蠢货!

萧小少明白过来后,死要面子道:“这点伤算什么!”

李嘉眼皮都没翻,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坐下!”

“……”萧和权喉头梗着一口气提不上来,你算哪个葱,敢这么喝令小爷我?!便听李嘉又道:“小白,咬他。”下一瞬,萧和权的屁股已粘在了椅子上,正襟危坐地对李嘉客气道:“有劳了。”

李嘉脸色淡淡,剪开萧和权的衣袖,清水洗净他的伤口,她用的力极轻,对在刀剑里打滚长大的萧和权来说几乎就和片羽毛拂过似的,不多疼还有点痒痒的。

她坐在轮椅上,矮了他一个头,青黑发丝一丝不苟地束在方巾里,半低的侧脸白皙得近乎透明,颈项上青色的血脉经络显得分明。她的容色不算出色,但却有种独特的清冽气息,萧和权看着她想起多年前路过的一处山涧,涧里那一潭映着月色的泉水,清澈而冰冷。

“痛么?”李嘉细致地清理着伤口,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不痛。”萧和权嘴皮一翻,轻蔑道:“这点小痛算什么?”

李嘉慢吞吞道:“我问的是,小白。”刚刚她不小心用剪刀碰到了小白。

“……”萧和权拳头一握,青筋一爆,臂上的伤口又裂了开……

李嘉看着迅速渗出的血水,用手巾擦擦了指尖,冷幽幽地看了眼萧和权。

萧和权在同一刻解读她眼神里的威胁之意,忍辱负重道:“我错了……”

包扎完伤口,李嘉收拾好东西,这才慢悠悠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小罐牛乳,倒了一些在碟子里。不多时,小白蛇嗅到了牛乳的香气,犹豫不决地望望地上的碟子,又看看萧和权。李嘉作势要把碟子端走,小白蛇痛下决心,忍痛松开尾巴,恋恋不舍地舔了下萧和权,游走了下去。

萧和权脸色铁青,战战兢兢地摸了下脖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望了眼地上啧啧有声吃东西的小白蛇,他打了个冷战,霍然起身:“我走了!”

李嘉为了他已经耽误了不少复习功课的时间,恨不得立即赶人,滚吧滚吧,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小白蛇察觉萧和权要走,鲜红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

萧和权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语气不自然地道了个谢:“今日之事,多谢你。还望你不要告之他人。”

已经翻开《春秋》的李嘉,又是一声冷淡的“嗯”,怎么还不走?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萧和权愤懑地大步朝门走去,没走两步又被迫停下了脚步。

正前方,小白蛇雄赳赳气昂昂地盘踞在门下,眼神灼热地看着萧和权,大有“你要走就从我尸体上走过去”的气势。人家可喜欢你了,小哥哥,不要走嘛。

“……”

一刻过去了,两刻过去了,萧和权抱剑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恶蛇拦道,做主人的只对他说了一个字“等”。等啊等,等到现在也没见它有挪地的趋势。萧和权等不下去了:“喂。”

李嘉刚温完书,将书签夹入其中,没有情绪的声音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