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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宁呆呆地应:“好。”
袁宁手脚并用地爬上床,章修文也钻进了他被窝。章修文手天生有点凉,脚也是冷冰冰的,这春寒料峭的天,他冻得像是回到了冬天。
袁宁被他的手脚碰过来,冰得一激灵,更没了睡意。他眨巴一下眼睛,看着章修文好看的眉眼。章修文比他大两三岁,但非常聪明也非常出色,从来都不用大人们操心,就连自己去音乐馆那边上课家里也很放心。
相比之下,他实在太笨了。
袁宁见章修文关切地看着自己,心里暖暖的。他把自己心里的忐忑问了出来:“三哥,要是四哥不喜欢我怎么办?”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喜欢的。在自己被迫离开家、独自流落在外的时候,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叫自己的妈妈做妈妈、叫自己的大哥做大哥。四哥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心里总会在意的吧?如果四哥回来后因为他的存在而不开心怎么办?
章修文看着袁宁忧心忡忡的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就算不喜欢也不要紧,谁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可是,”袁宁低下脑袋,“我好像又变成多余的了。”
“不会的。”章修文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家里没有人把你当成鸣鸣,你是你,鸣鸣是鸣鸣,就算鸣鸣回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袁宁一语不发。
“你信命吗?”章修文突然问。
“啊?”袁宁愣住。
“我不相信。”章修文用自己也不算宽大的手掌裹住袁宁的手,“我不信命。以前我妈妈得了重病,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后来有人给我念了一段话,是个叫卡尔维诺的人写的。”
袁宁被章修文的话吸引住了:“什么话?”
章修文说:“卡尔维诺说,如果置身地狱,避免痛苦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很容易,接受地狱,成为它的一部分,直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第二种很难,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的人和物,学会辨别它们,使它们存在下去。”
袁宁听得懵懵懂懂。
章修文说:“如果让你来选,你会选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袁宁看书时看过地狱这个词,知道它代表着死亡、代表着痛苦、代表着厄难。虽然他还小,却隐隐约约地察觉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苦难,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伤心。随着他渐渐长大,这一切也许也会渐渐围拢到他身边,让他连喘口气都做不到——到了那个时候,他要么学着去习惯,直到变得麻木;要么学着去改变,把一切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习惯很容易。
改变很难。
袁宁安静了很久,坚定地说:“我选第二种。”
章修文说:“看来我们天生该当兄弟,选的都一样。”他笑嘻嘻地把另一只手也搭在袁宁手上,“你的手真暖和,给我捂捂手。”
袁宁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近,可是章修文的善意让他感到心安,也就乖乖让章修文抓紧自己的手。
袁宁慢慢有了困意。
就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章修文说:“喜欢不喜欢,是可以自己去争取的。就算一开始不被喜欢的,努力一下也许也可以被人喜欢。”他轻轻地把下巴抵在袁宁柔软的头发上,“不过,大家都喜欢你。”
袁宁往章修文怀里挨了挨:“大家也都喜欢三哥。”
章修文说:“是吗……”
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努力又吃力地维系着的优秀表象呢?有那么一瞬间,章修文心里掠过一丝迷茫。
但那丝迷茫很快就消失无踪。
就是因为人人都喜欢优秀的孩子,他才要更努力啊。先改变自己,才有机会改变未来,不是吗?
章修文抱着像小火炉一样暖洋洋的袁宁,心渐渐安宁下来。他困了,也累了,没一会儿就和袁宁一起进入梦乡。
这个时候,章先生与章修严已经抵达圣罗伦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