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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先生跟薛女士说起自己管的两桩“闲事”带来的好处。
薛女士有些惊讶:“这两件事好像都是宁宁遇上的。”
章先生点头。
章先生语气难得和煦:“今天袁宁遇到的孩子如果真是被拐子拐去的,他恐怕又要记上一功。”刘副厅长要是能去掉副字,巡察厅就彻底倒向他这边了。
薛女士说:“看来宁宁真是个福星。”
章先生难得地夸了一句:“与其说他是福星,不如说他心细而且善良。”若不是这样,袁宁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些事——袁宁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到了这个年纪,似乎早就对别人遭受的苦难习以为常,每天都只将目光放在我们自己要做的事情上。
薛女士沉默。
章先生说:“习以为常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十指交叉合拢,“有时我会觉得,我在与‘大哥’针锋相对的过程中,已经渐渐变成和他相同的人。”
薛女士看着章先生缓声说出自己内心的不安,蓦然想到薛家姥姥那句“你本应是他们的港湾”。章先生和章修严永远表现得这么强悍,仿佛他们都是刀枪不入的战士,永远都挺立在她们面前替她们遮风挡雨。
可只要是人,就会有不安和脆弱的时候,人的心不可能由钢铁铸成。
他们也需要安慰和支持。
薛女士说:“不会的。”她握住章先生的手,“你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
快到睡觉时间,薛女士敲开了章修严房门。章修严正在看书,见是薛女士,不由有些诧异。他喊道:“妈妈。”
薛女士张手抱住他。
章修严拧起眉头。
薛女士说:“对不起,修严。”
章修严僵直的背脊缓缓放松。
薛女士说:“我那时太伤心了,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慢慢地说起那段让她难以入眠的日子,“那时我真的太难过了,站在高的地方我就想着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鸣鸣。对不起,我——”
章修严说:“没关系。”他打断了薛女士的道歉,“你是我们的妈妈。”为了薛女士的病,他曾经看过不少精神疾病方面的书,知道薛女士也没办法控制好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更耐心、更细致地照顾好她,为她疏导好负面情绪,才能让她慢慢好转。幸运的是,最近薛女士的病情似乎渐渐稳定下来了。
他们的妈妈回来了。
薛女士见章修严脸上没有丝毫勉强,原本不想哭的,眼泪却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忍心对这样的儿子做出那样的事。她的心好像跟着小儿子离开了两年,让她感受不到外面的一切,感受不到快乐,感受不到喜悦。在意识到自己的病情会让其他人担心时,她努力装得和以前一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可她还是无法入睡,还是无法让自己从噩梦里走出来。
薛女士抱紧章修严:“以后不会了,以后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不会再那样。”
章修严“嗯”了一声,绷着脸拿起一边的手绢递给薛女士,顺便挣脱薛女士的怀抱。他已经十四岁了,不适合再这样被妈妈抱着。
薛女士擦干了泪,见章修严对自己的拥抱避之唯恐不及,心里的伤感散了大半。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只让宁宁抱你?”
章修严想到袁宁软软的拥抱,顿了顿,点头说:“对。”他喜欢袁宁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也喜欢袁宁对他的依赖。
薛女士说:“等你长大了,要娶媳妇了,你难道也不让你媳妇抱?”
章修严严肃地说:“还早。”
送走薛女士,章修严去洗脸漱口,换上睡衣,例行去袁宁房间“巡查”。袁宁已经睡了,窗帘拉得紧紧地,月光只能从缝隙里漏进来。屋里没有多少光亮,章修严把台灯打开,看着床上睡得很安稳的小孩儿。袁宁睡觉已经不会蜷成小虾米,小眉毛也不会再皱到一块,若是把手伸过去,袁宁还是会伸出短短的胳膊把它抱住,只是手上喊的不再是爸爸妈妈,而是“大哥”。
章修严很满意这样的成效。
章修严把手放进袁宁被窝。
袁宁果然顺势抱了上来。
被抱住了,今晚就睡在这边好了。章修严这样想着,用另一只手把被子稍稍掀开,躺到了袁宁旁边,顺势把袁宁圈在怀里。
这一夜章修严睡得安宁无比。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