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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岑每说一句,他面上就是一白,此刻已经面白如纸了,这老者乃是宣州刺史瞿横。当年也是借机搭上了金陵的线人,算是花钱做了官,本以为等到将位子传给子侄便休息了,哪里想临了还遇到这么一桩事情。等到事情上报到金陵,太子殿下下来查看的时候,瞿横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太子殿下轻轻放下,却来了个年纪轻轻的世子,竟然十分难缠。
素岑站起身,他身量很高,高出瞿横一个头的距离,加上瞿横本人还弓着身子,于是素岑居高临下地提点:“继续。”
瞿横眼一闭,心一横,反正天塌下来有上面的人收拾,于是鼓足勇气:“二则民兵征调乃是豫王殿下之倡导,宣州距离豫州只有七百里,豫王殿下在豫州一带实行民兵制,使得匪盗闻风丧胆。宣州便有意效仿,五月正是规定的民兵演习之日,因此并无民力用来收割。”
豫州早年民风极差,尤其是各处盗贼马贼出没,于是豫王重整豫州的兵力发现兵力不足,无法御敌时便将周围的豫州百姓招为民兵。战时御敌,平日训练,农忙时统一收割,收效奇佳,豫王府的嫡系部队竟然不是出自府兵,而是来源于此,却是一桩美谈。
素岑听了瞿横的解释,非但不理解,反而嗤笑道:“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瞿横虽然畏惧素岑的身份地位,但是到底是一方父母官,被一个毛头小子这样当堂羞辱还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看笑话呢。既然已经搬出了豫王,不妨背靠大树好乘凉,当下就给素岑上套:“世子莫不是对于豫王殿下的练兵之道有些看法?这豫王府一带都是这么做的,世子若是不信,随意走访看看?”
素岑听着可笑,果然嗤笑出了声:“不用抬出豫王殿下打掩护,豫王殿下的辖区在豫州,你宣州的事情不要让豫王殿下给你背锅,还是说你有豫王殿下的明文指示?豫王的民兵制也不会误了农忙庄稼,不过是你想投其所好,偏偏学其形不学其神,竟然误了农事这样的大事。”
那瞿横已经吓得双腿跪下去,素岑这样精明又严厉,还是温善的太子殿下好说话,于是瞿横爬着去够太子的裤腿:“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呀,并非下官可以巴结豫王殿下,宣州的民心都是向着太子······”
瞿横这句话还没出口,已经被素岑一脚踢过去,“住口!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将瞿横以失职渎职之罪关押府衙,着人看押,带下去。”尽管太子与豫王的争斗人尽皆知,这样的话也不该从一个地方大员嘴里说出来,所谓隔墙有耳。
众人看着素岑雷厉风行,今天不过是他来得第一天,本来还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哪想到晚宴还没开已经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宣州的一把手刺史瞿横。众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只是小心陪着笑,素岑问什么,便答什么,再不敢放肆。
素岑的怒火好像随着瞿横的收押暂时好了些,接下来虽然众人还是紧张,到底是过去了,等到素岑要他们退下的时候,人人擦了一把汗,好像捡回了一条命一样开心。
等到众人退下去,素岑单膝就要跪下去,宁璃臻连忙拉住他,“这是何意?”
素岑也没有刻意挣脱,随着宁璃臻的臂力起身,还是弯腰:“素岑越俎代庖,请殿下恕罪。”
宁璃臻却添杯茶,“何罪之有?你此举虽然大胆,却也算是行之有效,起码他们说话再也不敢随意糊弄了。只怕这次是孤妇人之仁了。这招杀鸡儆猴着实高明。”
素岑没有反驳,事实上对于宁璃臻的隐忍素岑十分不赞同,宁璃臻的理解并不正确,素岑小声道:“殿下误会了,素岑并非杀鸡儆猴,等到事情了了,这些人要一个个地革职查办。”
宁璃臻吃惊道:“贪污渎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他们办了,新换上一批又有什么区别?”
素岑的坚定不容置疑:“那就一批批地换,换到干净为止。他们既然有胆子做,朝廷的律法就要他们付出代价,否则王法何在?百姓的利益谁来维护?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只怕只是个开始······”
“上面拨的粮款撑不了多久了,只怕再过几日就要见底了。”宁璃臻面有愁容。
“这个不怕,我们可以去借。”
“借,眼下粮荒,能找谁借?”
“粮商,乡绅,谁有就找谁,敢在这时候发国难财,是该剪羊毛了。他们也不委屈,从哪进去的,再吐出来罢了。”
“哪有这么容易?孤之前设宴好说歹说三次,回回都是哭穷,要么就是微微表示一下。”
“要粮还是要命,让他们随意选一个吧,殿下将东宫的卫士借我一起去赴宴吧。”
宁璃臻不大赞同,在他看来,商人在商言商,而救济百姓是朝廷的事。但是既然这样没有效果,便照着素岑的法子试试,说不定有用呢?
宁璃臻不想把好好的一场宴会搞得血溅三尺,但是他若是公然与素岑有了嫌隙,赈灾的事情更是无从谈起,宁璃臻正在思索,突然听到素岑说:“微臣听说殿下在调查城中高价买婴孩的事情,此事乃是素岑所为,只为了阻止城中易子而食。”
宁璃臻才要欣慰叹上一口气,却听到素岑说:“只怕宣州的官员已经是豫王府的人了,殿下不该心慈手软了。”
宁璃臻闭了闭眼睛,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知,二哥的手已经伸得这样长了。二哥,你何至于迫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