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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天气还透着凉意,树荫底下贵妃素姜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身旁陛下在一侧坐着批改公文。陛下面容阴沉,两个多时辰仍然端坐纹丝不动,御笔朱砂挥墨而下,一时周围伺候的人无不屏住呼吸。
微风吹过,陛下低头看看身侧的贵妃正要给她重新盖上被子,忽然发现素姜睫毛闪了闪。陛下将那毛笔搭在笔架上,“既然醒来了,怎的还装睡不成?”
素姜轻轻推了推毯子,轻笑道:“怎么,还不许闭目养神了?”
自从小皇子夭折,陛下便心情不佳,干脆将公文都搬到了崇禧殿,后宫妃嫔谁也不见。素姜这里她几乎不提及这事,全然当做不知,任由陛下将自己沉迷于公务,整日批改公文到深夜,素姜什么也不说,只在白日里陪伴他身侧,晚间留上灯给他。
在无数个像最近一般伤感的日日夜夜,他们像一对无人打扰互相慰藉的夫妻,互相理解,心存宽慰,没有后宫中无数个女人的掺杂,也没有朝政门阀需要制衡。只可惜除了崇禧宫,一切都是笑谈而已。
陛下看了看素姜半睁的眼眸,她一双眸子含水一般盈盈,此刻半睁又不像平常那么凌厉,睫毛忽闪忽闪好像两只精巧的蝴蝶,入宫多年了,她的面貌好像格外受上苍偏爱,并没有多少年龄的颓败,相反其风韵气质越是卓绝。
陛下将那奏章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合起来轻轻撩在一旁,素姜疑惑道:“怎么了?”她边说边用葱白长指去抚摸陛下眉间的皱纹,这个动作温情且充满遐思。
陛下竟也不避讳,直直将奏折拿起递给她看,素姜愣了一愣并不接,转过身去:“被参的多了,实在不想讨这个嫌,免得皇后娘娘又将那后宫不得干政的匾额再抬过来。”
那是素姜早年入宫时候发生的事情了,陛下想起往事不悦,又将那奏折还递给她:“无妨,这是家事。”
在素姜心里,无所谓“后宫不得干政”这种干条条,毕竟作为素家的嫡长女她和素池一样从小就是在家主书房里长大的。素姜也不推脱,直接接了那奏折打开来看,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垂着眸子,做没看见一般。
素姜看那折子,笔力刚劲有力,像是武将的字,草草略过,果然再看落款,正是豫王的奏疏。素姜看完,闲闲地放在一边,也不点评,也不置喙。
这下反倒是陛下起了好奇之心:“贵妃怎么看?”
素姜坐在那软塌上,又躺下去:“君子成人之美,何况还是儿女婚姻,陛下不妨答应吧!”这话不过是一句附和罢了。
陛下心里清楚素姜的不痛快,她这般冷淡便是十分不悦了,也难怪,豫王这道折子上得也不和自己心意。陛下将那折子重新展开,“老二这次确实莽撞了些,看他这择妻的名单,哪个不是名门望族之后,门阀贵胄之家?若是点名道姓指了谁还罢了,他倒好,直接给朕列了一串名单。”陛下无奈笑道,豫王是几个儿子里最直截了当的,年少的时候做事有几分直肠子,甚至说是有些“轴”,后来沙场历练了些年,整个人倒是成熟果决,颇有英武将士的豪气。
素姜见陛下面色和缓,心中一动道:“倒是真巧,听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也给太子殿下物色一些好姑娘。”
陛下惊奇道:“当真?难不成也是这些姑娘?”金陵的待嫁女儿不少,可是真正身份上足够又名声好的姑娘却也真的不多。
素姜摇摇头,“皇后娘娘那名单人数不多,眼下太子殿下尚且人在他乡,豫王府才是金陵的姑娘们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的地方。”
果然陛下听到这话眼眸一深,这些女子的婚姻背后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簪缨世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豫王府竟然悄悄得了这些大臣的期许,这豫王府是不是太心急了些?陛下心里这么想着,便将那奏折往桌上一摔,完全没了挑儿媳的想法。
素姜淡淡看了看,靠着软塌继续小憩,忽听陛下问道:“等到太子从宣州回来,不妨便将与阿池的婚事定下来,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这孩子是朕看着长大的,机灵又沉稳。”
素姜惊得心跳停了一拍,急急唤道:“陛下,不可啊!”
陛下惊讶地抬头,见素姜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你将阿池当女儿一般疼爱,等她加到了东宫也能陪着你,不好么?”这桩婚事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这么多年都是明摆着的事。
素姜想到素池肖似自己的眉眼气质,内心坚定:“陛下,阿池性子刚硬又顽固,婚事还是等臣妾与她说上一说,女孩子家的总要准备准备。”
“贵妃多虑了,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要圣旨下了,何必多此一举?”
“陛下要不要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选了不少大家闺秀给太子殿下呢?”
素姜百般推脱,但是陛下的心意已决,所以素池不惜毁掉素池的声誉:“之前坊间有传闻,说阿池心仪于质子兰琦公子······”
陛下大手一挥,不以为意:“这事贵妃不必解释了,太子已经为阿池解释过了,不过是有心人刻意引导罢了。素家的家风,阿池的稳妥,朕看得明白。”
素姜几乎无计可施,陛下还不知道:素池并非素家的靖国公夫人所生,也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在山中产下一个女婴来,而这个女婴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靖国公嫡女素池。
但是这不能告诉陛下,陛下容不下素家的半点骨血残留在皇室。陛下可以给素女一枝独秀的宫廷地位,可以给素家滔天权势,唯独有一条,素家的女子决不能给皇家诞下孩子。哪怕是女子,都不可以。素姜不知道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十多年的男子会不会有这个不忍之心,但是看着素池如花儿一般的面孔,素姜知道她自己赌不起。这个孩子应该是皇家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可以嫁给皇家?大哥到底在想什么?
素姜起身,“陛下,恪王殿下还未立妃呢?所谓长幼有序,不如等恪王殿下的婚事了了,再看为太子殿下选太子妃吧。”
素姜平常不是这样拖吞吐吐的性子,陛下还略略思索:“怎么?莫不是素家有了别的想法?”难道素家想要把恪王做成傀儡,素家究竟是要干什么?
陛下这话已经算得上是诛心之言,所以素姜知道已经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放松笑答道:“怎么敢?一切听从陛下旨意。”且见了大哥,再从长计议吧!素姜自内里已经隐隐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