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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天色茫茫,天色还未亮,空气里已有马蹄踏过的尘土飞扬。
素池与素岑沉着面站在长亭,目看前方,一言不发。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果然有一队飞骑扬尘而来,大约有百余人,素池面上却没有喜色。未鸣会意,飞身上前只挡在路中间。
果然那在先前开道的两列骑兵已经紧急勒马,马车里传出宁璃臻朗润的声音:“停下吧!”于是宁璃臻探身而出,一侧的侍卫垫上脚踏,宁璃臻脸色不太好,身上衣服也不及往日华丽,只是披着一身锦色披风。
宁璃臻脸色甚至比大病初愈的素池还要差些,但他一贯的好风度,见到未鸣便知是素池,只快步往亭中走来:“本想着你大病初愈就不告诉你了,怎么还起得这样早?在榻上多躺躺也是好的。”
前几日万寿节,陛下钦赐了太子十六道珍馐,一下子人心浮动,陛下在恩宴上重提太子婚事,朝中重臣纷纷请愿愿意将女儿嫁与太子,更有甚者表示为奴为妾亦无不可。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日之后,宫中圣旨便下了:“诏曰:“数敕有司,务行宽大,而禁苛暴,讫今不改。一个有辜,举宗拘系,农民失业,怨恨者众,伤害和气,水旱为灾,关东流冗者众。宣州尤剧,朕甚痛焉。未闻在位有恻然者,孰当助朕忧之!宣州之荒,朕闻之涕泪感伤,竟有不法棍徒聚众闹赈,滋生事端,储君素有威仪,亦就亲往弹压,望抚恤百姓,惩恶恤民。被灾害什四以上,民赀不满三万,勿出租赋。逋贷未入,皆勿收。流民欲入关,辄籍内。思称朕意。”
从来官员赈灾都不是美差,朝廷虽然拨款开仓,但是无不有定量,层层扣除之下,拿到百姓手里的更难糊口。于是民怨载道,上闻之,轻则削爵贬官,重则抄家处死,于是朝廷中人大多避之不及。
宁璃臻与豫王之间关于皇位的相争,宁璃臻是手握重兵的朝廷肱骨,而宁璃臻虽然久在朝堂,却一向谨小慎微,与诸位大臣相交而不相亲。一则他是皇后名下之子,乃是皇位正统的不二人选;二则他平和温厚,察纳雅言,年纪轻轻便见识不凡,素有“牡丹太子”的美誉,众位大臣未与之结交,先被其风采气度所折服。
而今赈灾之事,于宁璃臻而言,成则无功,败则有错。甚至他可能一并失去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人人赞誉的好名声和诸位门阀的看重。
赈灾之难,难的便是在百姓和高官门阀之间的博弈,要动谁的奶酪?
秋风吹起他的衣袍,宁璃臻衣魅翩翩而来,素池仰着笑脸近前:“我的病已然大好了,等到太子哥哥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秋狩呢!”实则宁璃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了,那日东宫醉酒之下他痛心问少傅严进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皇就这么突然变了。
严进一垂手,叹口气:“并非殿下做错了什么,只是殿下长大了。”年轻有为又深受百姓爱戴的皇子使得逐渐被光阴催赶的皇帝的眼神日渐阴恶,这便是他的错处。
虽然百姓对于太子和曾经的准太子妃素池之间的关系一向是不吝于最坏的心意的,但是宁璃臻却完全不理,此刻素池能站在这里送一送他,已然是满心的感动了。宁璃臻左手摸她的头:“一晃阿池都长这么高了,也不知再见······”也不知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不知是情伤景,还是景伤情,素池突然觉得喉头发涩。如同宁璃臻这般干净坦荡的人为什么也要遭遇这些,他出身皇室,却无半点骄纵之气,相反礼贤下士,从善如流,父亲都常说:盛世之君理应如此。
遇上一个一心要创造乱世的父皇,宁璃臻又能怎样?
秋风吹得素池眼睛发干发涩,她这迎风流泪的毛病又犯了,宁璃臻拿浅黄帕子给她擦眼泪:“莫不是离别愁绪,舍不得?”
素池揉揉眼睛,“才不会。”
素池在众人面前都藏着眼睛的问题,可是那日与宁璃臻去一同赴宴,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问她眼睛可是不适,后来一定要请了太医来看。
他的细心呵护,十年如一日,从不因素家的立场而有任何改变,眼前的宁璃臻坦荡到:素池觉得在他面前说谎好像一种罪恶,十恶不赦。这个人带着太阳的光明,却偏偏以月光的柔和处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阿池,莫耽误了殿下的行程。”
说来也奇怪,素池分明觉得有许多话讲,到了嘴边却觉得千言万语皆是多余,只想道一声“珍重”。素池眼光一斜,突然想起当年金陵城里的嫡长子重曜是不是也曾这样被贬他方,十里长亭有没有人为他温一壶热酒,物是人非他又如何自处?
忽然听到重曜唤她,“这爱出神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你的病虽是好了,但是太医调养的药还是得按时喝,温补的方子要宜时,切不能嫌麻烦。”
句句叮嘱听得素池头皮发麻,“太子哥哥不放心,便早点回来看着。”
宁璃臻浅浅笑道:“好!”
他是从来不叫她失望的,但愿今次也不。
素池虽然有话要讲,宁璃臻却被素岑以“借一步说话为由”请到了别处,素池远远地看着两个年轻男子的交谈,只见素岑行了礼便在向宁璃臻讲述什么,然而宁璃臻面露疑惑,继而似乎十分惊讶,再然后已然眉头紧蹙,素池揪着眉毛,一种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
素岑没有让素池等太久,便唤她近前,素池挑眉道:“可是说完了?”
宁璃臻仍然拧着眉毛,素岑淡淡笑道:“怎么?要急着回去睡个回笼觉?”说罢哈哈大笑,移步而去。
这边只剩下素池与宁璃臻二人,宁璃臻将手摸摸她的发髻,素池今日起得早,只是一根青玉簪便出了门,不似往日戴的红玉金钗贵气娇俏,却有一种淡雅的少女感。宁璃臻看着这簪子莫名熟悉,情不自禁便上手触摸,玉质光滑,纹理清晰,“这是?”
“不认得了?”素池调皮道。
宁璃臻摇摇头,完全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