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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跟新月的婚事?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是因为你自私对不对?你生了我,你觉得我属于你,你不想我娶自己喜欢的女人,怕我被抢走对不对?”
从这一段话,雁姬真正确认了骥远和努达海是血脉相承的父子关系——这是怎样自恋又奇葩的思维!如果是平时,雁姬早就被逗笑了,现在却因为回想旧事,心情极度不好, “我教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教你欲做事,先探底细,你学会了,不用来对付对手,倒先用在自己额娘身上了。”
雁姬目光扫过室内一干垂首低眉的侍女,服侍她和老夫人进宫返程的人,多少获知了一点消息,就是不知道骥远打通的是哪一头的关系,这么快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骥远被她问得略略心虚,却又觉得该委屈的是自己,“额娘,你不要企图用质问我来转移话题!我求求你,你去跟太后娘娘说,我愿意娶新月!我会对她好!即使我跟她成亲,我仍然是你的儿子,我不会被任何人抢走,相反,会多一个人像我一样爱你啊额娘!额娘,你说话呀,你答应我啊……你如果不答应,我再也不要叫你额娘,我恨你!”
“随便!”雁姬不是一个会失控到摔碗砸碟来发泄怒火的人,她只是冷冷地端坐在那里,声调也没有提高,只是冷道:“出去!”
骥远瞪大眼,一摔门,离开了。珞琳正好闻讯赶来,听闻了母子俩争执的后半部分,她踟蹰地对秦明歌说道:“额娘,哥哥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你不要生他的气,我让他来跟你道歉!”
“发生了什么?”雁姬不答反问。
珞琳不意她这样敏锐,却下意识瞒住,知道:“没有什么。我去劝一劝哥哥。”便跑去追骥远。
“哥,你疯了吗?对额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她会伤心吗?”
“……那我呢?”骥远一拳捶向树干,惹来珞琳的惊呼:“你的手!”
“我怎么办?”骥远对手上破皮流血的伤口恍若未觉,只是伤心地问妹妹,“我明明可以娶新月的,我喜欢她!额娘为什么不答应?!”
额娘不喜欢新月。珞琳下意识想答道。奇怪,如果是一个月前,她会很欢迎新月嫁给哥哥,成为家中的一份子,但是现在,对额娘的决定,她却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额娘大概是希望你先博一个体面的差事再说亲。”
“这与我成亲不冲突!我自会努力博前程。”骥远悲哀摇头道,“额娘就是不希望我娶新月而已。”
珞琳沉默,跟骥远同时想到了一件他们试图回避的事,“那个玉缀子……”
“那肯定是误会!”骥远打断妹妹的话,“就算阿玛的缀子也是新月送的,新月也是为了感谢阿玛对克善病中的照顾。”
自欺欺人。珞琳沉默下来。“总之额娘不会害你!你对她说那么过分的话,伤了她的心,你要去道歉!”
“……”骥远梗着脖子不说话。
兄妹俩不欢而散。
骥远立在原地许久,像是终于作出决定一般,对住无人的树丛开口道:“安盛,我让你去查一件事。”
张安盛现身,低首道:“是。”
“你去查一查我阿玛跟新月格格之间……”他闭上眼睛,按捺住心中的难堪,“有没有不当之处。”
张安盛闭口不言,果然等来下一步的交代,“我阿玛身边常有侍卫环侍,你不要被发现了。”
“是!”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爹。”
“……是!”
既然查的是暗地里的事,自然也只能躲在暗地里观察。夜里张安盛小心翼翼躲在一颗大树上,极力收敛自己的气息,免得被将军的侍卫发现踪影。他藏身的此处可远望努达海的书房,夜幕之下、屋檐下的红灯笼亮着温暖烛光。如果有人进步,他自会发现。
张安盛一动不动,回想起他爹张一魁决定把他送到骥远身边时说的话:“我把你培养得那么好,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得遇明主。你爹我从前也有这个福运,可惜后来运气断了,好端端地残了,不能再去沙场上拼杀博前程,只能留在将军府混吃等死。从前我以为骥远少爷是个纸上谈兵的纨绔,所以没让你跟他,现在看他倒有点样子,你去吧,去搏一搏,至于他是不是那个明主,你爹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如今退下来了,也没办法给你找个更好的人了,就押在他身上吧。”
他就这样做了骥远少爷的近卫。如果骥远少爷以后有前程,自己作为跟随他的老人,前程也差不了。但如果他出不来……自己也就这样了。
“忠心是第一位的,”他爹这样交代,“不能骑驴找马。不管骥远少爷成不成,咱赌上了,他就是你的主子。主子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就像你爹一样,老将军让我跟着大将军,我就得跟着,就得为大将军挡刀挡剑。”
又想名利双收,又要拈轻怕重,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年轻的张安盛趴在树干上,心中翻滚过无数念头,气息却始终平静浅淡——哪怕在他少年热血的心底深处,监视主子阿玛(他爹的主子)的起居让他不以为然,他也仍然一丝不苟地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