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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铭衍不说话。

那时他们都还小,他本来打算高中毕业时再和单宁说出这些事情,若是单宁愿意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他会堂堂正正地带单宁回家去见父母和祖父。

没想到单宁一毕业就和他提出分手,还直接跑去服役三年,让他连人都找不着。

单宁也想到自己干的事,要是他没说分手、没跑得那么快,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单宁有些泄气,松开了霍铭衍的手,一屁股坐到一旁的花坛石栏上,有点发愁又有点担心。以前这什么纯阴之体什么鬼怪夺舍,对单宁来说都是听个乐的事儿,可经历了从人变猫的离奇事,他不敢怀疑霍铭衍的话。

单宁看向霍铭衍,试着提出猜想:“既然它能判断有冤,那按照它的指示平冤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好处?”

霍铭衍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没多少这方面的传承,若不是我小时候差点出事,祖父也不会找出这对青绳链来。”

单宁咬牙说:“不管那么多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明天去把尸体的事儿弄清楚,要是这事完了以后问题好转了,那就代表这样可行。”

“你不怕?”霍铭衍看着单宁。对于单宁来说,那些怪怖鬼怪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有悖于他们这么多年所接受的科学教育。他说起另一件事,“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到一只怪物正扯着你的腿把你往水下拉。”

单宁愣住了。

霍铭衍说:“当时我还想找人帮你,结果你却自己挣开了那只怪物游向岸边——能被我看到的怪物是极其危险的,你居然能从它手里挣脱。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我可以睡得很安稳。”他注视着单宁,“你应该就是极其少见的纯阳之体,天生有着能对抗那些东西的能力。”

单宁有些错愕。

霍铭衍接着说:“因为我容易被那些东西盯上,所以祖父从小就要求我修身养性,尽量不在脸上表露任何情绪,免得被它们察觉我能看见他们——哪怕不是纯阴之体,被那些东西发现有人能看见它也会出事。”他顿了顿,“我已经习惯了,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和你们一样。”

他从小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惊慌,不能太开心,也不能太难过,必须学会收敛所有情绪、藏起所有感受,以防危险在自己毫不设防的时候降临。像单宁那样放肆地活着,放肆地追求喜欢的人,对他来说是永远不可能的。

霍铭衍说:“当时没把实情告诉你是我不对。既然青绳链已经认你为主,我和祖父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单宁心里乱糟糟的。早知道是这样,他还跑什么!霍铭衍这样的情况,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霍铭衍家里人哪里会反对他们在一起!而且霍铭衍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习惯了把情绪都藏起来而已。

单宁蹿了起来,一把抓着霍铭衍的手说:“还想什么别的办法!办法不就在眼前吗?我们一起弄清楚怎么整好这青绳链子,你刚不是说我是那什么纯阳之体吗?妖魔鬼怪来一只我帮你摁死一只,来一群我帮你摁死一群,怕它个蛋!”

霍铭衍皱起眉:“没那么简单。不过海湾这边有高人布过防护大阵,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没什么凶戾的东西。这也是我当年被送到海湾来念书,现在又回海湾来任职的原因。”

“那就好,”单宁心中稍安,“不管简不简单,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我们对面单位那儿查查尸体的事。”

至少张大壮觉得这厮压根没有脸皮这东西!

单宁可不管那么多,他一口气吃了个爽,被挤兑了也不在意。眼看第二轮的菜消灭得差不多了,单宁笑眯眯地起身要离开。

张大壮一晚上憋屈得要命,这会儿总算又逮着机会踩单宁了:“单哥开了车过来没?没有的话我叫人送你啊!”

单宁笑了笑,淡定地回答:“不用了,最近海湾这边要创文,提倡绿色出行,能不开车就不开车。我一个人坐公交坐地铁都行,就不浪费资源了。”

张大壮很想骂一声“艹”,却拿单宁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单宁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敢情他搞这一摊子事,就是单纯请这位祖宗来吃吃喝喝的?

张大壮不知道的是,事实上来吃吃喝喝的人不止单宁,还有另外几个“十三派”——都是当年十三高转到市一高的家伙,男的女的都有。单宁一走,他们立刻默契地找了借口开溜,留下一脸铁青的张大壮等人。

走出富丽堂皇的S级大酒店,“十三派”一行人见到了叼着烟站在外头的单宁。所有人相视一笑,依稀找回了当年与市一高全校为敌的快意。

单宁领着人去了家平价KTV续摊——毕竟都是刚出来工作的人,手头都不宽裕,聚会去S级大酒店绝对是人傻钱多。

闹哄哄地一坐下,马上有人起哄要罚单宁酒,说他当年一声不吭跑去服役,影都不见了。

单宁爽快地连灌三罐啤酒。

这时包间里响起一阵单宁极其熟悉的前奏,没等单宁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开始起哄兼怂恿:“单哥,这可是你最擅长的歌啊!你记得不,当初你追校花时跑去占了广播室,给全校唱了这首《宝贝我爱你》,气得严老虎脸都青了,趁着暑假赶紧把校花送出国。”

严老虎是市一高的校长,校花的爸爸。

单宁怔了一下。

这确实是他做过的事。

那时他活得肆意又张扬,天不怕地不怕,考得了榜首、耍得了流氓,不知俘获了多少女生的芳心。

单宁摇摇头:“不唱了。”

有女生见单宁神色淡淡,意识到这可能触到了单宁的伤心事,不由提议说:“单哥,听说校花今年要回国了,要不我去帮你打听一下联系方式。”

“是啊单哥,去把校花追回来!”男同胞们也给单宁鼓劲,“打倒严老虎!”

“对对对,打倒严老虎,迎娶咱的美校花!”

单宁还是摇头。他坐到皮沙发上默默扯开一瓶啤酒的拉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有点醉,他的指头居然被拉环锋利的边缘给划伤了。

单宁看着那鲜红的血珠子一会儿,动作迟缓地抬手摁住伤处止了血,才说:“不是唱给校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