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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孔名叫孔利民,爱好吹牛逼,昨晚和他说起女尸案子进展的就是他了。单宁绕了一圈,没碰着乱摆乱放的摊位,倒是逮着了两个认识孔利民的巡警。一问才知道孔利民刚才接到任务了,不是什么大案,是两个熊孩子想捅马蜂窝没捅成,反而被马蜂蜇得肿成了猪头,还口吐白沫,吓得周围人赶紧报了警。
单宁问清地方找了过去,孔利民正在和熊孩子家长说话。孔利民平时多能说的一个人啊,愣是被人戳着鼻子骂,连说话的空儿都找不着。
那熊孩子的家长腰儿圆、膀儿粗,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脸盘上的肉也激动得直抖:“你们现在不弄掉它,这玩意儿再蜇怎么办!我孩子脸还肿着,你们连个马蜂窝都不帮忙清,要你们有什么用!我们每个月都交钱纳税呢!净养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单宁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那骂得唾沫横飞的熊孩子家长。孩子出事了大家都不想,可也不能这样骂人吧?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单宁长得俊,搁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那熊孩子家长骂得正起劲,乍然对上单宁的目光,嘴巴竟卡壳了。她瞧见单宁身上的制服,很快回过神来:“你瞅啥?真有本事就赶紧把那马蜂窝给弄了,没本事别说话!”
单宁说:“弄个马蜂窝有什么难的,我最拿手了。这是你家房子吗?”
“当然,连着三栋都是我的!”女人一脸得色。
“那成,我给你弄。”单宁笑眯眯地问孔利民,“家伙都带来了吧?”
孔利民看向单宁。
单宁笑容不改。
孔利民把东西都拿出来。
单宁利落地穿上防护服,带着套袋爬到那马蜂窝边上,敞开袋口把那马蜂窝往里一套,封得严严实实,还帮忙把上头的痕迹给清了清,老旧的外墙被弄得雪白雪白的,看起来不要太干净。
单宁拎着那袋子,脸上挂着笑,礼貌地说道:“行了,清干净了,您快去看看您的孩子吧。”
那熊孩子家长嘟囔了两句“早这样不就成了吗”之类的话,满意地去看自己的孩子。单宁拍了拍孔利民的肩膀:“走吧走吧,任务完成了。”
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走出一段路,孔利民叹了口气:“这会儿马蜂都出去了,弄走的是空蜂窝,傍晚回来找不着蜂窝它们会报复蜇人的。”这种居民区内的马蜂窝最好是晚上来把它弄走,连着马蜂一锅端。
单宁依然笑眯眯:“这不是她求我弄的吗?反正又不是你干的,你担心什么。至于我的话,我这是热心相助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说的显然就是我这种古道热肠的人。”
孔利民被骂了半天,心里其实也憋着口气,顿时也不再多说。他问道:“你平时一般不到这边转悠,找我有事儿?”
天已经完全黑了,云层很厚,把月光和星光都挡住了,对面是明明暗暗的灯光,江面上也倒影着半明半暗的夜色,瞧着有些诡谲莫辨。霍铭衍本来是背对着花坛站那儿的,听到车铃声后转头看向单宁。
单宁又对上了霍铭衍的双眼。他心怦怦直跳,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鬼迷心窍追着霍铭衍跑的日子。有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念着的是霍铭衍,还是当初那个无知无畏、永远能大步大步往前迈的自己。
第一次见面时他最先看到的就是霍铭衍的眼睛。
那次见面远在十三高合并到市一高之前。
当时他正赶着去考中考,结果路上碰上有人溺水。溺水的人会下意识抓住能碰到的东西,所以跳下水里去救往往会让救援者也被扯着往下沉,但他当时年纪不大,没想那么多,只想把人给救上来。他游到落水者身边时果然被拽住了,感觉被一股可怕的力道往下拉,底下则是汹涌又狰狞的漩涡。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但他还不想死——他努力昂起头往上看,看到金色的晨曦撒在水面上、看到水面泛着一圈一圈的波纹——最后看到一个少年驻足静立岸边。少年长得那么好看,那双狭长又明亮的眼睛冷淡中透着一丝忧虑,让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对方面前,换对方的眉头不再蹙起。
他身上突然充满了力气,拖着溺水的人奋力游回岸边。
可惜他上岸后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再见面时,他是十三高分流到市一高的“刺头”;霍铭衍是市一高无人敢觊觎的高岭之花。他年少冲动,天不怕地不怕,到市一高没几天就毫无顾忌地对霍铭衍展开追求。
对上霍铭衍冷淡的目光,单宁顿了顿,开口说:“刚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故意发你的。不管你在不在意,我还是该当面和你道歉才对。当年我太小,没想过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先是不管不顾地打扰你的生活,然后又懦弱地逃跑,”单宁定定地看着霍铭衍,“对不起,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再也不跑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只要你能消气就好。”
霍铭衍“嗯”地一声,目光转回江边,没和单宁说什么。
单宁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恼。他停了单车,跑到霍铭衍身边虚心求教:“‘嗯’是什么意思?”
霍铭衍瞧了他一眼。
单宁心突突直跳。
霍铭衍开口:“‘嗯’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单宁还是不太明白:“知道什么?”
霍铭衍说:“我打你骂你都成,直到我消气为止。”他点头,“你自己说的。现在你不小了,可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了。”
单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