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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美欣被她这话问得脸色铁青, 也不去拾那又掉下去的唱片机,只目光倏一下转到了胖琴的脸上,而后往一边儿移开,深呼吸念了句:“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后别想再吃我家一口甜饼!”
胖琴缩着脖子往蒋珂身后躲了两步, 露出半张脸看向赵美欣,并不敢说话。
蒋珂还是手捏着辫梢儿, 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胖琴, 又看向赵美欣, “胖琴少了你家那一口半口的甜饼,还不活了呢。”
赵美欣早知道蒋珂不是面儿上瞧着那般文静柔弱的小姑娘,上一回两人在院子里打起来,她见识过了。现在新仇旧怨的加一起,她又刚好跟徐康吵架闹分手没处撒气,这会儿她再吸口气, 掐起腰就冲蒋珂高声了起来, 说:“穿上军装就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人模狗样,说的就是你。有些事好说你就说两句,不好说,你就尽早了闭嘴。否则啊, 大嘴巴抽的, 那就是你。”
蒋珂略有些无语, 冲她翻了个白眼儿冷笑一声, “你倒是抽一个试试?”
赵美欣这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抬手指向蒋珂,“丫有本事站着别动!”
“你看我站着动不动。”蒋珂顶着她的话回,眼见着她气势汹汹真往自己这边来了,那便几步跨下门前台阶,撒丫子就往四合院儿外头跑。
赵美欣看她跑,下意识就去追,也正好让她发泄发泄了。她追在蒋珂后头跑在胡同里,拉长的声音喊,“怂货!有本事你站住!姑奶奶今天撕烂你的嘴!”
蒋珂一边跑一边回头,辫子甩在身后,“都没姑爷爷撑腰了,姑奶奶可别再作了!”
“啊!”赵美欣气得七窍生烟,更加大了步子往上追。
同一四合院儿里的三个人,蒋珂、赵美欣和胖琴,在这午后的春光下,将这稍显安静的胡同吵乱成一团。一个穿军装,一个穿高跟儿鞋,一个小短腿儿在后头跟得十分辛苦。
蒋珂一边跑一边笑着,眼前有春日明媚的阳光,有她已经走了将近一年的古朴胡同道儿,鼻尖上有廉价洗发水的味道,有新军装的簇新料子味,还有迎春花的淡淡清香。
她睫毛很长,在阳光下一开一合,迎风稍曳,根根儿可见。
蒋珂是往胡同西头跑的,跑到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一起聊天儿的几位胡同里的老太太。她在几个人里很准确地找到蒋奶奶,然后便忙跑到她身后躲起来,呼吸不稳跟她说:“奶奶,赵美欣要抽我大嘴巴子!”和七八岁时候跟人打闹被追,躲自己家长身后找靠山,那是一个模样。
那边赵美欣还差着三五步的距离,高跟儿鞋在这时候崴了脚。她“啊”尖叫了一声,蹲下了身子开始揉脚踝,也便顾不上蒋珂了。
此时蒋珂的情绪还停留在和赵美欣的打闹上,怕赵美欣还要追她。而周围的老太太老头们或者没学上的娃娃们,并没有人在意她们一院儿里姑娘间的小打小闹,也没有人在意赵美欣穿高跟儿鞋跑道崴伤了脚。此时所有人目光都在蒋珂的军装上,包括蒋奶奶。
她冲过来的前一秒,几位老太太还在质疑蒋奶奶说她家孙女儿考上了文工团这话呢,说什么“眼见为实”。这会儿便算是眼见为实了,活生生的蒋家大闺女可儿,簇新的军装军帽军用鞋,就在眼前。
蒋奶奶把蒋珂从自己身后拽到面前,两眼放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老泪纵横,说:“可儿啊!咱家老蒋家的祖坟上冒青烟儿啦!”
其他人也都稀罕得要命,这个摸一下那个看一通,然后问:“可儿穿这军装真好看,挺括,这什么料子?”
蒋珂在人群中间站着,让别人看个够,自己也摸摸袖口。她哪懂料子不料子的,只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呢。”
这里头却有老裁缝,摸了几下说:“涤棉粘混纺的面料子,剪裁也好看。”
她这就站着,满面笑意,让人研究了一通文工团的军装。
而赵美欣也没有再往她这边闹过来,脚崴肿了她懒得走,便叫胖琴回家给搬个小板凳儿来,就在胡同边坐下了。她是因为亲爸是安京毛纺厂的厂长,所以这午后两点多的时间还能耍性子回家来。不高兴了旷半天班,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她看着蒋珂在人堆里臭显摆,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便一边揉着自己的脚踝,一边“嘁”声翻白眼儿。翻一气,她看向旁边站着的胖琴,皱眉问:“还真是稀奇了,她是怎么考上的?”
胖琴想了想,“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赵美欣揉脚揉到了痛处,嘶口气,“末末了儿,我成咱胡同里的笑话了。”
蒋珂听不到她两个在角落里嘀咕的话,她被人围了好阵子,问这问那。临了了,人让她给跳个舞来瞧瞧。原来就没人信蒋珂会跳舞,所以也没人特意往她家门上去瞧过。但这闺女没日没夜在家里踢踢踏踏地练,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到了今儿,就是胖琴说的那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蒋珂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军装都穿了,还怕亮本事?她应别人的话,又问:“跳什么呢?”
这些人看过的芭蕾舞也少,但有那么几个知道《红色娘子军》的,便让蒋珂跳段吴琼花。
蒋珂也特意练过这个,她应下声,把军帽拿下来放蒋奶奶怀里搁着,往后占出一块地方来。然后深呼吸站定了姿势,踮脚而起。她一跳起舞来就投入,吸人眼目珠子。虽然没穿舞蹈鞋,但也足够让这些大爷大娘娃娃们看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