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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一回雨就能重病不起这种事情,在金璜身上实在是一种绝无可能的事情。“如果受风寒就能生病的杀手,还留着做什么?”阁主是这么说的。但是她不生病,不代表别人也不会病,刚进石板镇的时候,她就发现镇子里有几处商号异常忙碌,看看招牌,不是医馆就是药铺。还有许多抱着生病的孩子满脸焦急神色的父母。

走在路上,听见有人说镇上好多人都染了严重风寒,还有连着几天发烧烧晕过去的。金璜心想得赶紧离了这镇子才行,万一这不是风寒,是什么邪门瘟疫,那可麻烦大了。进镇子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原本想着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如今看来,宁可露营山林,免生事端。

心里这么想着,脚上加快速度,突然听到边上医馆里有人高叫一声:“这不是风寒,这是瘟疫啊!”顿时人群哄的一声炸开了,皆四散逃开,连大夫都连连摆手,让送病人来的家属赶紧把人抬走。那妇人哭求大夫:“医者父母心,求求你……”大夫喝道:“医者父母心,那也得救得了才行,你赶紧走吧,我治不了。”说罢,叫来几个伙计将她与病人一并掀出门去,闭门不开。

那妇人一个踉跄摔在金璜面前,也不知疼,只顾坐着抹眼泪,金璜默默看着她,又看了看那个病人,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红色疹子,面色黄的不正常,大概是黄疸,虽在晕迷之中,还打着冷颤。再偏头看看,身下还有血迹。看样子,的确是个不得了的病症。

老天要收人,谁也没办法。金璜挪动脚步,绕过这哀号的妇人,准备出镇,却发现镇子的几个出口都有人把守着,手里还拿着家伙,只准进不准出。看衣饰打扮,竟是士兵。这消息是不是传的太快了点,石板镇离最近的军营还有三十里地,出瘟疫的事情,层层上报,再转交军队处理,起码也得十几二十天,怎么来的如此神速?

迅速走了一圈,发现所有出口都有人把手,她只得退回镇子里,见机行事。

金璜素日胆气壮,也不觉得自己会被染上,第二天,东方未明,便出门转悠,看看有没有机会离开镇子,把守的人依旧在,她轻轻叹口气,只得四处闲逛。许多户人家的门上已糊上了代表丧事的白纸。这场瘟疫来得甚是可怖,从最初的风寒症状,全部变成了出红疹发寒便血。还有些人则是上吐下泻,嗓子哑,直至昏迷虚脱而死。一时间全城哭声震天,每天都有新死鬼,医馆药铺里的人自顾不暇,家家闭门,无人肯救治。

在月黑堂的时候,只学了些简单医理,对于这镇子上发生的事,金璜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走烦了,随意坐在一口浅井边,发现水质混浊,她舀起一捧水,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以然,正好有一老者经过,金璜问道:“老人家,这井水一直都是这么混浊的吗?”老者摇头:“以前清的很,就是下了这几十天的雨以后,浅些的井还有镇子边上的溪水,都变成这样了。哎……镇子里这些病症,也是下了雨以后才慢慢有的,冤孽哦……”说罢便拄着拐杖一步三晃地离开了。

下雨——风寒——寒——伤寒,金璜猛然想起曾经在医堂里看到一本书的名字叫《伤寒论》,可恼当时不学无术,只将它用来砸别人的头。现在她多么希望这本书在自己手中,就算是被砸一百次也无妨。

“怎么又是你!”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金璜开始揉着额头,来者不是别人,赫然是那个被她借了三两五分四厘银子的高玄武。

“银子我会还的。”不想再跟他多说话,金璜向右一步,想绕开,谁知高玄武也挡了过来,金璜向左,他也向左。金璜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高玄武摊开手掌,一个做工粗糙的布袋子。金璜看着布袋,又抬头看看他,高玄武挑眉笑道:“在你还清我的银子之前,不能死。这个香袋你拿着,可以驱虫避疫。”

“哈哈,你管这玩意儿叫香袋?”金璜用两根手指拎起这个针脚歪扭,还散发奇怪气味的布袋,“驱虫避疫?里面是孔雀胆还是鹤顶红?”

高玄武认真道:“这里的瘟疫不同寻常,雨下久了,污了水源,这些人得的应该是伤寒与霍乱,病症甚是厉害,过在身上,便是你,也讨不得好去。这香袋是我做的,保命要紧,别嫌弃长相了。”

听他说的认真,金璜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你会治?那你能把镇上的人治好吗?”

高玄武摇摇头:“治伤寒的四逆汤里的附子没有,治霍乱的真武汤里的人参更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会治人,那能离开镇子么?”这个人应该比较厉害,金璜眼中满满期待。

可惜等来的又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回答:“不能,把关人不是普通人,都是军中精锐。再看看吧,有机会再走。”

金璜撇撇嘴:“好吧,多谢你的香袋,告辞。”

雨总算是停了,乌云依旧低低地压在头顶,再配上镇子里无处不在的哭声,早春时节硬是感觉到了严冬的肃杀之气。

不是没人想过要去闯关,闯关人的首级高高悬在关口边的栅栏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呼道:“横竖都是个死,我们一起闯出去,还能把我们都杀尽了不成,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一呼百应,为数不多的健壮小伙子抄着铁叉锄头等物,便要出去与把关人拼命。

此时有人劝道:“这么多关口,总得挑一处击破才是,否则力量分散,岂不是羊入虎口?”为首的那小伙子觉得有道理,南方多瘴气,更去不得,东边是崇山峻岭,以现在镇民的体力,只怕是过不了。几经商议之后众人决定,从西北口的道路冲出去。只待天一黑就出发,金璜混在人群里,毫不意外的发现了身材高大的高玄武也在其间。

“冲过去!”一声嘶吼,挣命心切的镇民向西北口冲去,把关人只伤了两人,便弃关而逃。镇民心中一阵高兴,脚下更快。

“不知道往前是什么地方。”金璜一向只记自己要走的路,岔道之外一概不管,这会儿眼睛无法透过重重夜色看出往前到底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戍守银州城的骑兵营。”高玄武那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金璜心中猛然一震,以她之能,竟然被人站在身边都不知道,若这人不是开口说话,而是对她捅上一剑,那可真成枉死鬼了,她转头瞪着来人,当下没好气:“你干嘛跟着我,又不是不还。”

高玄武抄着手没看她:“西北口弃关弃的太轻易了,只怕有诈,把这些可能身染瘟疫的百姓赶去骑兵营方向,真是好计。”

“计不计不关我的事,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金璜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高玄武慢悠悠说:“你想走的那条路已经被封了,想要去银州城,就只能取道这里,然后再转过去。”

“唔……”金璜开始头痛。

高玄武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一枝火把:“走吧,我正好也要去,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谁要你照应。”金璜将包袱紧了紧,大踏步向前走,一路超过许多逃难的镇民,不知不觉就走在了最前头。纵然山路崎岖,没多久,她就看到了远处那片在火把的照耀下,如白昼一般明亮的军营。

此处地势平整,还有河流可以汲水,大概这些逃难的人,今晚也会在这里停下。如果人群里有几个身上带着时疫的,只怕……

“怎么,走累了?”高玄武阴魂不散,语带嘲讽。

“这么晚了,我一个姑娘家,不该走夜路的,就在这过夜了。你自便。”说罢自顾自去寻找用于临时过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高玄武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