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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摇摇头,“没什么。”

帐外风雪声又重了些,这西北塞关的日子,比别处更为难过。有人打了帐门出帐篷,风卷残雪,扫进一股寒气。姜黎眯眯眼,把衣襟拽紧了些。

“我不是故意的。”姜黎跟在他身边往营地里去,看着他浑身透湿,自己也觉愧疚,“是我莽撞了,不该踢你那一脚。可要不是你弹我,我也不会踢你那一脚的。”

秦泰没有心思跟她细说原委,身上冷得厉害,往骨缝里钻。额前碎发落下来,滴着水,慢慢就覆了一层冰渣儿。他看向姜黎,吸一下鼻子道:“你去伙房,找伙头军赵大疤,让他兑一桶热水,抬到我帐里。”

姜黎听了话,自拔腿跑着去了。到营地直奔伙房,找了那伙头军说:“劳烦你兑一桶热水抬去秦都尉帐里,他才刚在印霞河落了水,衣服湿了透,要赶紧梳洗。”

赵大疤看她一眼,脸上无有温和的神色。这些当兵的人糙蛮,没那软和气,只撂一句:“知道了。”

姜黎看着赵大疤招呼了人去忙,兑好了水往秦泰帐里抬去,自己又琢磨,洗了澡换了衣裳,应该还得吃些什么去去寒才是,便又跟着那赵大疤问:“吃什么去寒呢?”

赵大疤声线粗沉,“咱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想去寒,吃些姜茶。那里有姜,切几片煮一下就是,你自己去弄吧。”

姜黎不会这些东西,心想着自个儿再琢磨一阵子还得费时间,便找了个伙房里的小兵,央求一句:“小哥哥,你给我煮碗姜茶吧,我给秦都尉送过去。他洗好了,正好吃上。”

那小兵瞧她面嫩声音脆,央求得他心里猫爪子挠一样,自笑眯眯答应下来。而后腾出手洗了一块姜,切下几片来,丢到锅里加上水,生了火便这么煮起来。

煮的时候闲了手,自找话和姜黎说,问她:“你是那个叫阿离的吧?”

姜黎与他闲搭几句话,这会儿已不觉得与这些人说话有什么膈应。搁以前,这样的人叫她一声姑娘小姐,她连瞧都不瞧一眼。这会儿放平了心了,大伙儿之间又差什么呢?

这小士兵与她说话说得高兴了,又要现技,说给她片一片蝉翼薄的姜片下来。说着就动了手,小心地片了一片下来,得意地往姜黎手里送,“你瞧瞧。”

姜黎用指尖捏住,透光一瞧,果然薄得很。她道一句“真厉害”,那小士兵嘴巴都快咧开花了。还要胡吹呢,忽被伙头军赵大疤叱了一句:“丢什么人呢!干活去!”

那小士兵被这么一叱,自收敛起来,走前又小声对姜黎说一句,“没事来伙房找我玩,我教你。记住啊,我叫周长喜。”

姜黎冲他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去。那赵大疤去把灶里煮好的姜茶盛到一个小砂锅里,盖上盖子,加一木托盘,送到姜黎手里,“快送去吧,凉了可不好吃。”

“诶,谢谢您。”姜黎接下那小砂锅,便急忙忙往秦泰帐里去。到了帐前先问一句,“洗好了没?”

秦泰在里头出声,“穿衣裳呢,进来吧。”

姜黎不知他穿的哪件衣裳,便也没进去,在帐外又稍站了片刻,才打了帐门往里去。这会儿秦泰不止衣裳穿好了,还裹了一条被子,就在案前的蒲团上坐着,只露出一颗脑袋来。

瞧姜黎端东西进来,自问一句,“什么?”

姜黎把砂锅端去他面前的案上,“姜茶,现煮的,趁热喝了吧,去去寒气。”

秦泰吸鼻子,把那砂锅端到手里,掀开盖子,一口一口喝下去。这是辣口却暖心暖肺的东西,喝完确实舒服不少。他放下砂锅,说话的时候鼻音还是很重,看着姜黎道:“险些要了我的命了。”

姜黎在他面前没拘束,往蒲团上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秦泰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实了些,“要是故意的,我今儿就死那了。”说罢打了个喷嚏,忙拿帕子掖住口鼻。

姜黎脸上现出歉意,“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秦泰只管把口鼻掖着,闷声道:“你能做什么?能给我暖被窝吗?”

“不要脸。”姜黎嘟哝一句,低下头来不理他。她手里还握着那片生姜,凝黄色的薄片,贴在手心里,能看到手掌上的纹路。

秦泰伸头过来看看,问她:“什么东西?”

姜黎用手指在上擦两下,“没什么,伙房里一个士兵给我的。”

秦泰这便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到她掌心捏起这姜片来,仔细瞧了瞧,“我说什么玩意儿呢,一片生姜。”说罢往砂锅里一扔,和那煮过的丢在一起,“别跟他们瞎混,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姜黎驳他话,“我还不如他们呢,他们到底还是士兵,混出来了,也有头有脸,不像我,就是个奴才。”

秦泰不想与她争辩这个,没什么意义。他只觉鼻子里痒得厉害,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容易稳住,越发觉得鼻子堵塞,气喘不顺,便说一句:“可真难受。”

姜黎看着帐里昏暗,便拿火折子去点了油灯蜡烛,照亮了看秦泰的脸,才发现红得像猴屁股一般。她有些着急,伸手去他额头上探一探,半晌缩回来,“是高烧了吗?”

秦泰眼皮微耷,“你没探出来吗?”

姜黎双手握到一起,搓了搓,“我不懂啊,以前在家,乳母看我不舒服,就这么探的。但到底烧还是不烧,我也不知道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