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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也反对孔子和孟子的“均平”主张。他说,“分均则不偏,势齐则不壹,众齐则不使。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人在社会上,假如身分都一样,就不能够有侧重;势力都相等,就不能够集中统一;众人都一样,就谁也不能指使谁。只要有天有地,就会有上和下的差别。人和人之间有差别,这是天经地义的真理。

荀子对诸子百家学说的批评让他的弟子们迷惑了,既然杨朱学派的“纵欲”办法不行,墨子的“节用”办法不行,老子庄子的“寡欲”办法不行,孔子孟子的“均平”办法也不行。人类的希望在哪里?社会安定和谐的希望在哪里呢?

荀子告诉弟子们,解决“欲多而物寡”矛盾的办法是一“导欲”。荀子断言凡语治而待去欲者,无以道欲而困于有欲者也。”@这话的意思是说,凡是谈论治国之道而主张去掉人的欲望的人,那是没有办法引导欲望,而被欲望难住了。

荀子认为,追求自己可以求得的欲望,这是人情所不可避免的。即便是一个看大门的人,他的欲望也不能去掉。虽然是一个天子,他的欲望也没有止境。所以,对待人的欲望,正确的态度应该是用适当的方法去引导。

弟子们问荀子,应该如何引导呢?

荀子说,欲望虽然不能完全满足,却可以接近满足;欲望虽然去不掉,却可以节制。对待欲望的正道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满足人的欲望和要求。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那就要节制人的欲望和

要求。③

简单地说,对于人天生的欲望,既不要无端限制,也不要随意放纵,更不能人为拉平。应该用正确的方法,引导人的欲望向合理的方向发展。

弟子们又不明白了。他们说,人之性恶,由于“欲多而物寡”,人与人会相互争夺,会像禽兽一样,自相残杀。对于这样激烈残酷的现实问题可用什么办法去引导呢?

荀子将他日夜苦心思考研究的结论告诉弟子们,可行的办法就是一“礼”。

陈嚣问荀子:“孔子不是也讲‘礼’吗?老师讲的‘礼’和孔子讲的‘礼’有什么不同呢?”

荀子说,孔子讲的“礼”,是周代的礼仪。而他讲的“礼”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他主张的“礼”内涵丰富,作用宏大,可以简单概括为三个方面。

他告诉弟子们,“礼”的第一项内涵是“养”。

“养”什么?“养人之欲,给人之求”。“礼”的目的,首先是尽力满足人的口、耳、鼻、目、体的欲望需求。第二是教化和改造人恶的本性,养育人的道德品性。第三是养护自然环境,“上察于天,下错于地,塞备天地之间,加施万物之上。”①上察天时的变化,下利用好土地,将礼的作用广泛施加到万物之上。

一养人欲,二养人性,二养人境,这就是“礼”所要养的全部内容。

“礼”的第二项内涵是“分”。

分什么,怎么分?分就是“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人有男女、老少、强弱、聪明和愚笨、健康和残疾等不同的差异;人还有贫富贵贱,士农工商,君子小人。要对长幼的差别、贵贱的等级、贫富、权势和地位做出相应的规定,用礼义给予恰当的区分,不能所有的人都一样地“养”。有了区分便有了贤能和愚蠢、能干和不能干的差别。使人各得其所,使俸禄的多少有一定的衡量,使欲望有了“度量分界”,无需再去争夺。

陈嚣插话问:“把人分成等级,岂不是不平等吗?”

荀子回答说斩而齐,枉而顺,不同而一。夫是之谓人伦。”③参差却是整齐,弯曲却是顺畅,不同之中有至同,不齐之中有至齐,不同才能统一,有差别的社会才能有秩序,这就是人伦。

“礼”的第三项内涵是“和”。

荀子说:“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①因为有了“分”,人就能够和谐相处;有了和谐相处,就能够团结一致;团结一致就能够力量强大;力量强大,就能够战胜自然界的万物。此乃“群居和一之道也”。③

分的结果是,使人们的欲望绝不会由于物资的原因而得不到满足,物资也绝不会因为人们的欲望而枯竭,使物资和欲望两者在互相制约中共同增长。

所以,“礼”的实行可以达到三个方面的和谐,一是人与人的和谐,二是人与物的和谐,三是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

韩非、李斯和陈嚣等弟子听了老师设计的“礼”,既感到新鲜,又感到兴奋。他们明白荀子所说的“礼”,和孔子说的“礼”完全不同。它不仅仅是礼节和礼仪形式,而是包括政治制度、规章、品德在内的一整套社会规范体系。用“礼”的实行将人按照出身、年龄、才能、贫富等等差异,区分出不同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责任;用“礼”的实行将人组织成结构有序的和谐整体;用“礼”的实行将人的品德做出是非、优劣、高下的评判标准;用“礼”的实行,取得有差异的和谐,以维护人类社会的生存、发展和秩序。

李斯的思想活跃,他提出了一个疑问,他说:“老师!‘仁’是孔子儒学的核心,是儒家最高的理想境界。老师讲的礼,是不是放弃了孔子‘仁’的最高理想呢?”

“你问得好。”荀子很高兴回答李斯的问题,他告诉弟子们,孔子“仁”的理想是崇高的。多少年来,用什么办法达到“仁”的理想境界,一直是儒家弟子苦思冥想的课题。孟子为推崇“仁”一生奋斗,他倡导的办法是“修心”。用“修心”立“仁德”;用“仁德”行“仁政”;因“仁政”而行“王道”,使人民富足,国家安定,走向天下大同。但是,他的这种内向化、心性化的道路,只能是一种道德说教,不能形成条律和制度,所以便不能用来治国。而他倡导的“礼”,是将孔子“仁”的崇高理想化为可以操作的路径,用政治制度、规章,和服饰、仪式、音乐等手段构成一整套的内涵和形式,来展现“仁”的精神。让居于理想境界的儒学长出一双走进社会的腿脚;使孔子理想的“仁”迈开大步,踏入社会现实,将分裂数百年的华夏引入用“礼”建设起来的新的大一统的国家里。

听到这里,陈嚣茅塞顿开,但他又提出一个问题:“老师!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①老子称赞天道的崇高,批评人道的缺陷。老师倡导的‘礼’,遵循的是‘天道’呢,还是‘人道’呢?”

荀子对陈嚣的思考深入很感兴趣。他告诉弟子们,他所设计的“礼”,是“断长续短,损有馀,益不足,达爱敬之文,而滋成行义之美者也”。121是人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