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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素池与素渊在一起用晚膳。二人本来要等着素岑一起的,后来人到傍晚都没回来,素池担心素渊身子,便干脆劝素渊先动筷,只说素岑回来加一副碗筷便是。

许是几个月不见,素池见素渊清减了不少,心疼之余亲自安排了晚膳的菜目食材。父女两都是善言辞会交际的人,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素池服侍布菜,更是殷勤周到。

忽听素渊感叹道:“我家阿池长大了,这般贤惠通达也不知便宜了哪户儿郎?”

素池倒酒的手一顿,立刻面色如常,不溢出一滴只笑道:“爹爹惯会打趣女儿,等到大哥娶了嫂子,再提我的婚事不迟。”

“那可就晚了,你大哥是个不开窍的,可不能借口他白白耽误了你。陛下和皇后近来都关切你的婚事,这事确实该提上议程了。”

素池看着素渊的脸斟酌言辞,“这次去锦州,女儿见疫病之中父母亲人被病痛所隔离,所思所想便回到了金陵。女儿从前不孝,如今却想在家中多服侍父兄几年。”

“太子,如今该叫长信王了,他既然已经封王,便该来金陵正是接受授命诰封。你们兄妹也不劝着点?”

“长信王虽然性情温厚了些,但是骨子里也不是绵软,舒副统领尚且不能做到,我们又哪里能行?殿下的病来势汹汹,谁不是一心顺着,偏偏”偏偏被这圣旨伤了心肺。

“阿池,慎言。”素渊堵住她的嘴,又开口:“那个叫宁安的大夫,怎么处置的?”

“处置倒是不曾,虽然医术不精,但是此人一心研习疫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叹上苍不垂怜,已经身染疫病,撒手人寰了。”宁安是素渊牵线搭桥、重曜巧用计的共同产物,素池已经决心将这事轻轻放下,决不让有心人在这事上多做文章。至少她无法当面质问素渊,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人固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医生死于疾,算不得辱没。不过宁安毕竟是挂名的御医,你大哥当在述职时提过,等陛下给他死后哀荣荫封家人才是。”素渊夹了一筷子小葱豆腐,清爽可口。

素池称是,心里却明白,爹爹既然派了他去,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却偏偏这样善意又温存地提起,素池心下不怎么愉快。这不愉快来自素渊对于宁璃臻时而支持时而打压,这不愉快也来自于他作为上位者对于生命的漠视和对于事实真相的不在意。

素池想问周氏的事情,但是显然这样的话题不适合在晚膳这样温情的时刻被提起,于是话题又回去了。

不知素渊想到什么,突然给素池安排了事宜:“听说阿姚病了,豫王殿下新娶了王妃,你有时间备点礼物去豫王府看看阿姚,她性子犟,难免想不开。如今她与豫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豫王身份贵重,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姐心思豁达,想必不会多想。有咱们家给她撑腰,就算新来的豫王妃也不敢怎么样。”素池目光灼灼,带了三分稚气,将“撑腰”二字说得气性十足。

“撑腰?豫王殿下深情厚谊,她既然嫁做人妇,咱们自然该有所表示。但凡事过犹不及,太多的关注对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那女儿还是不要嫁人了,一辈子做爹爹的女儿,才不会给人欺负了去。”

“贫嘴?女大不中留,要不是这几年为父挡着,赐婚的下旨早就下来了。不过,眼下陛下重提你的婚事,为父倒是觉得人选还不错。清河王殿下虽然大了你几岁,但是既无正妃,人也······”

听到这话,正在小口啜汤的素池一个倾碗几乎被自己烫伤。

素渊饶有笑意地看向她,打趣道:“原来我家阿池也有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

素池接了侍女递的帕子,等到轻轻擦拭,又将素渊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后才正色道:“清河王?故皇后之子?”

“是,阿池觉得怎么样?”

“在宫里见过几次,似乎不像长信王的温和,也不似豫王殿下的硬净,没有多少印象了。不过再好也不嫁,清河王的封地那么远,我不要嫁。”素池似乎在仔细思考一般。

“并不是每一个王爷都要就藩的。”素渊这话虽短,却饶有深意。

素池思索着,与素渊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素池道:“我不要赌这一把,成或败,我都是输家。我宁愿在这大院里养养鱼,种种花,偶尔逛一逛街市、花灯。”才不要住在金碧辉煌的金色宫殿里。

素渊认真地看她,“那你可要想好了,有些事情,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素池心里闪过很多画面,当年在宫闱初见,他一身墨袍跪在玉阶金壁的南书房前为母请命。来来往往的人神情讥诮,他的背脊宁折不弯。

当日在清河郡他伤她双眼,而后又设法补救,在山庄里他们不是宿世仇敌,而是平凡男女,一点点互相试探着,越来越近,情愫暗生。

垱葛寨上,他无信而走,她心中失意彷徨至今未消,素来大度的自己埋怨之时愈久。

还有压在妆奁下的一封封信······

素池含笑对上素渊的眼睛:“不嫁。”不悔的吧!

爹爹不可能将自己嫁给清河王,这是一定的,素池想笑,却没有笑意。

“这鸽汤怎么样?”

“有什么不同?”莫非来了新厨子?

“这是专门送信的鸽子,今日有鸽子认错了门在院子盘旋,便被桑榆射了下来煲了汤。味道不错吧?”素渊貌似不经意。

素池心里一寒,果然,爹爹先前是在试探。可怜了重曜辛苦训练的信鸽被当了晚餐·····这算是个警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