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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十分奇怪,恪王殿下喜好女色的传闻不胫而走,甚至盖过了先前素家九女素池背叛太子殿下和兰琦私奔的热度。只是恪王殿下与表妹伏南乔郡主不和也是先前便有了预兆,二人早在宫宴上就起过争执,据说是因为恪王殿下醉酒生生将半壶酒倒在了伏郡主的长裙上,还是太子殿下作的和事佬,为此太子殿下还被陛下批了一句“小事天天送”,不可谓不委屈。
后来两人就像针尖对麦芒一样,恪王殿下好大喜功,人前尤其不乏拍马屁的人,伏郡主又生性桀骜,二人话不投机,常常成众人笑谈。是以,恪王殿下请婚旨,众人都笑笑:原来以为是对仇人,现在看来倒像是对冤家!
众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直到荣信长公主向陛下陈情,直言先夫亡灵尚在,南乔身为人女当遵守南齐的规矩守孝三年,不论婚假。谁都能听明白长公主这拒绝的意思分明,陛下将长公主安抚一番,又将恪王一顿斥责,恪王这才安定下来。
不过伏南乔因此被人说道,好在她平时不常出门,也不在意那些议论。
太子去了宣州城之后,豫王殿下成了皇子中第一人,尤其是军机要务都得问过他才可以。豫王年少便领兵,这几年朝中的经历更使得他成熟老练,颇有大将之风。
豫王府,书房。
豫王从来信奉“今日事今日毕”,因此熬夜处理公文都是常事,今天也是一样。
豫王妃素姚与丫头捧了汤羹来,院里的卫士都抱拳行礼,素姚担心吵到豫王,只迅速一摆手,众人都恢复平常。仔细看来,豫王的院子中竟然都是些执戟卫士,连寻常杂役都不同寻常,至于婢女更是没有。他多年行伍生涯,习惯将院落也布置地如同军营一般。
素姚站在门口,只轻轻一扣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豫王的声音:“进。”仓促而短暂,这正是他的风格。
素姚接过侍女手上的汤盅,浅笑着进去,豫王也不抬头,手下刚劲有力,只问道:“怎么送到书房了?”他一向不喜欢女眷进入议政之地,虽是为素姚开了先例,到底是不喜欢她频繁往来。并非信不过,只是素姚毕竟是女眷,此处多是朝臣往来,多有不便。
素姚将那汤只放在门口的小桌上,并不放在豫王手边,“最近天气干燥,这鸭血豆腐羹既滋润又养生,刚从小厨房端过来,还是热的。”豫王不喜后院插手朝政,素姚便不近前,她催他进食也是委婉道来。
豫王站起身,便往小桌这边走来,他走起路来有军人的硬朗,虎步生风,一不小心便将桌上的木匣子带了下去。那木匣子似乎没有扣上,这么一摔便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撒在地上。
豫王眉间一皱,素姚上前去捡,还没弯腰正有一道卷轴散开,滚到素姚的脚下。那画上,是一位青衫的华服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笑靥如花。
素娅将弯的腰突然就弯不下了,她扯着嘴角微微讽刺,“周焕焕,少府周清的小女儿?殿下真是有心。”素姚弯腰,捡起那副画卷,卷轴上的美人鹅蛋脸,黛眉入鬓,杏眼小口,正是多子多福的长相。素姚看着那美人,心中却觉得有如巨石相压,呼吸都甚是艰难。
但她仍是压着情绪,淡淡道:“王府多年不进新人了,倒是妾的疏忽了,王爷若是有意,改日妾入宫向母后求道圣旨也就是了。”不过是纳个妾,罢了!
不过是纳个妾,罢了!素姚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此刻这书房她一刻都不想多待,“王爷趁热吃吧,妾便先退下了。”
豫王却将她反身往怀中这么一带,素姚惊呼一声,已经被豫王捧在怀中:“阿姚,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把所有的骄傲打碎揉在骨血里,那也是没有用的,正如此刻你的笑容半点笑意也无。
素姚僵着脸微微一顿,“不如此,又该如何呢?王爷指教妾身?先是伏南乔,再是沈韶光,下一个会是谁?殿下的眼光宽,妾身得有点思想准备才是。”伏修死后,他手下的文臣大多树倒猢狲散,安全一盘散沙,于是伏南乔便失去了价值。但是豫王缺少一位外戚,这是明摆着的事,所以不是伏南乔,也会是别人。
素姚干脆将那画轴全部散开,她随手一打开都是熟面孔,“沈韶光,光禄勋沈嘉识的次女?宫里还有一位做美人的长姐?原以为王爷是想纳妾,却原来王爷是要娶妃。”如同沈嘉识这种身份地位,怎么做的了妾室?
素姚惨然一笑,“王爷打算如何发落妾身?七出之条还是遣送回家?”
豫王没料到一向沉静温婉的素姚会这样大的反应,还是皱皱眉:“当初南乔的事情你是答应的,怎么如今却又不识大体了?阿姚,做我的女人,你得学会顾全大局,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
在豫王心中,无论是伏南乔还是沈韶光都没有什么差别,他不知道在素姚心里爱情和婚姻的退让都是有底线。当日众位谋臣都建议丈夫娶伏南乔,素姚忍着心中的委屈和屈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是此时,素姚突然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对:男人的背叛没有一次,只有从未发生过和从未间断过。
素姚觉得身心俱疲:“大局?从小老师们便教我大局,我离开家被养在国公府是为了大局,我嫁到豫王府是为了大局,你在外攻伐我在内筹谋是为了大局······大局大局,你知不知道我恨透了这个字眼。为什么我要顾全大局,我才二十一岁,已经父母双亡,姐妹离心,你知道的,为了你的大局我已然无枝可栖。”素姚在屋子里徘徊,叹道:“姑姑说我六亲不认,叔父说我吃里扒外,一众姐妹生怕遭我连累,除了婉婉,连封家书都不肯给我。”
豫王坐在上座,本是古井无波,听到这句才反驳道:“虽然他们不曾写给你,你不是一直往回写么?豫王知道近日素姚一直往家中写家书,虽然疑惑,却无从问起。
“平日里只知道殿下醉心国事,今日才知道殿下对府中之事如此了如指掌。”素姚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在一步步崩塌,如今想来当日情浓十分可笑。她停下脚步看豫王,“殿下既然如此关心这些妇人间的小事,应当知道伏南乔是怎么被我挡在王府外的。”
豫王看着神情倨傲的素姚,眉目一挑:“自然知道,你们素家击散了伏家的门客,就连那日在花园设宴也是你在恪王面前说是伏南乔最早戳破了他是龙阳之好,这才使得恪王心中郁结,故意给伏南乔找茬,既坏了她的身份地位,又伤她的名声。你很清楚,这样的女人本王却不会高看一眼。”
“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那又怎样?”女人保护自己的婚姻,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难道这竟然是我的错不成?
豫王仍是稳稳坐着,动也不动:“阿姚,本王从不怪你,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本王说过,豫王妃会是别人,但是本王许给你中宫皇后的位置。”素氏虽然显贵,却从未有过皇后,历代素女都是封至贵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