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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曜被素池噎了一下,也不恼,只是恢复了平时寡言的样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他不该拿婚事试探于她,她也被自己心事险些被戳破而觉得羞愤。每个人表达羞愤的方式不同,比如素池表达方式是沉默,沉默。

而沉默是重曜的常见表达方式。

两个人默默坐着,下面还是《西厢记》的唱词。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这段词凄婉哀绝,偏偏二人正襟危坐,脸上淡淡的,多余的表情也无。

一曲唱罢,素池思忖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忽听身旁人问道:“阿池,方才戏言确实作假。然我已向父皇求娶你,你愿还是不愿?”重曜说这话时却并不看她,他下意识拿起身边的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忽然想起自己是从不吃这些零嘴的。于是他硬硬地咀嚼,面上木木的。

空气再安静起来。

这种时候本该答案脱口而出的,素池想。

她拒绝过太子的明言暗喻,在父兄和谢彧面前都否认自己对宁璃臻暗生情愫,这一点也不难。一个人直面自己的内心,这不难的,素池想。

素池也不抬头,她的睫毛长长的扫过眼睑,既美丽充满怜爱,又觉得易碎而心生珍惜,重曜不抬头,屏息也能想象她的神情。

素池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好像一部小电影,回放着自从初见到现在的一幕幕。又好像两个辩驳的小人:愿意还是不愿意。

按照目前的情境,假如将来陛下再没有成年的皇子,假如重曜从豫王的夺嫡中成功······为什么假设他成功呢,素池不知道,但她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说愿意嫁,那么将来素家在已经成为新皇的宁琼臻面前如何自处?他能放下仇恨?素池苦笑,放不下的。

如果她说愿意嫁,那么将来已经成为新皇的宁琼臻在他逝去的母族旧臣面前如何自处?与仇人结亲?不行。

素池抬头看重曜,他的重瞳中似乎有很多种情绪,期待、希望、情愫······来回翻滚,抓不住。她忽然情不自禁唤了他一声,“重曜。”

重曜终于完全抬头,深深注视着她,不明就里:“阿池?”他在等她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不愿意违心,也不想违了父母亲人的意。

重曜不生气,他的重瞳竟然展现出温柔的色彩,目光流转,光华难掩。素池几分惊讶,记忆中的他隐忍而易怒,居然就这么收了戾气。

重曜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不急,将来再考虑也好。”他们都有太多的顾虑,等到他能够掌控命运,不用担心她会被随便指给谁的时候。那个时候,把素家和清河王府的问题解决好,然后他再问她便好了。

可以不考虑家国情仇,可以不算计筹谋,只是简简单单问:“嫁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而不是像她方才一样,一步步计较日后的局面,一点点分析局势。不用计较的,千难万险纠结其中的时候,她都说不出一句“不愿意”。

她的默认从此成为他的底气。

重曜走后,素池叹口气,她原本想问问宁安的事情,想问问宁璃臻的贬谪遇刺,但是最后仍然缄默。很多时候粉饰太平也是一种莫大的天赋,他们给对方体面,所以的自己去核实。何况真相都已经知道了。

重曜设计谋害太子,素池命人清理了宁安。他们之间,可以智斗,但不能两厢对坐却短兵相接。

两日后,垱葛寨。

刚过子时,正是夜半更深的时候,垱葛寨的山从间有树叶哗动,风声悲壮。舒尧命令所有人马化整为零,以30人为小组,100组没入山腰。两千人留在山下驻守,以免贼寇逃窜下山。

已经暗中潜伏半个月的禁卫军已经憋够了,他们拿着明晃晃的宝刀往上爬,立了军功就可以升官发财了。

天上乌云蔽月,星芒稀疏。马背上的舒尧镇守后方,看着一旁的沙漏默不作声,心中暗暗估计时辰。

士兵们趁着夜色,利用绳索、匕首、长矛、藤蔓等各种工具一路往山上攀岩,这山并无大道。不过这样他们不易上去,而山上的贼寇也下不来。